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作为一只小松鼠,我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扑倒那陀佛, 可自从跟光头和尚伪滚了回床单,被捉奸在床后,生活变得一团乱…… 尤其是那个一脸坏笑的某公子,你说,你到底要干神马?!o(≧v≦)o~~ “阿佛,你若出嫁,我定送你十里红妆!” “佛说渡你几许?既然你要给我披嫁衣,那么劳烦抬抬手,顺便也给我脱了吧!” 他折扇摇头,叹息无奈。 我仰身,跌进万丈红尘。 我在佛前受了三万年佛光,我只求你,来世不再为佛!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佛,宁许,齐林少 ┃ 配角:若干 ┃ 其它:妖佛 ☆、滚床单   我和光头和尚滚了床单,而且还被捉奸在床。      “淫僧,拿命来!”前来捉奸的姑娘一把利剑直接刺向头光、身光、腿光——若不是裹着被子,就是臀也光的事件男主角。      我坐在禅床上,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那刀剑一个不长眼睛,就结果了我的小命。愣了半许,才回过神,顺手摸过一团软布,将自己整个蒙住。细瞧那团软布,竟是光头和尚的袈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故作娇柔的抽噎起来。      那娇滴滴的抽噎声,肉麻的让我自己先抖了三抖。      我这一哭,刀剑声顿时停止,整个禅房寂静无声。门口的小和尚急了,大叫:“姜施主,你且停手,让原空师叔解释解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和尚,你休要为这种淫僧找借口,空门中人,竟然在自己的禅房内窝藏女眷,还与女子做出这见不得人之事!”捉奸姑娘口中说着,怒火又起,手中利剑一提,直接刺向禅房中央站着的和尚。      好在那光头和尚虽然赤丨裸,身手却不错,巧妙躲过那姑娘的利剑,低头问床上的我:“姑娘是何人?怎么会在贫僧这里?”      他倒是想装出一份狠厉的模样,却抵不过这些年念的佛经,语气多少沾染着些普渡众生的慈悲。      这是他这一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自诩是个聪明的姑娘,此时自然不可能回话,于是哭得更加可怜。      那前来捉奸的姑娘彻底被激怒了,她大喝一声:“淫僧,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看我不一剑宰了你!”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经抵达光头和尚的脖颈处,眼看就要划破他的脖子,那姑娘却被人从身后拽住:“师妹,我看不如让这位姑娘先穿了衣裳再说。”      我抬头,正好遇上那人目光。他斜着身子倚在禅房门框边,一身藏蓝色锦袍,颇有些贵气,手中握着把折扇,倚着下颌,歪着头,眼中带着戏谑。      我下意识地垂下头避开他的眼神,生怕被他认出。昨天在山下的说出茶楼里,我二人可是实打实的打过照面。      那时,说出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天下皆知的《姜帝女捉妖传》:“……是夜,天空突然一道红光劈下,只听府院后宅一声婴儿啼哭,顿时红光冲天,原来竟是姜老爷老年得女……”      我坐在茶楼里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右眼仁被毛糙的物件猛地一抽,顿时疼得我七窍生烟、眼泪直流。揉肿了眼睛,我从模糊的眼缝里瞧见眼前站了位公子,他单手臂上挂着件披风,披风扣带正是闯祸的始作俑者。      他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茶楼里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半分道歉的意思也没有。我气不过,手中妖术骤起,正准备劈头盖脸的向他砸下去,猛然瞧见他腰带上别了根法力十足的困妖笛,只要我妖术一起,那妖笛必有反应。      见此宝物,我立即收起妖术,这憋屈气又不能这么就算了,于是我做了个至今为止很后悔的决定。      那时那刻,在茶楼中,我脱下一只极为穿不惯的绣花鞋,结实的握在手中,冲着那个东张西望的公子头上狠狠的敲了下去。      那公子被我这一下敲的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尖叫,本能的甩着披风横扫过来,我本就一只脚没穿鞋,一个不稳,直接被他掀翻在地。      他捡起掉在一旁的绣花鞋,握在手里颠了颠,挪着步子到我身前,居高临下,语气轻浮:“这鞋子穿在姑娘脚上,岂不是更美?”      原本我就被他的披风扣带打了眼睛,流了一眼的泪,涂了几层的胭脂的脸都花了,再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得捅穿他的脑袋,哪有心思任他调丨戏?在地面一划拉,我顺手抓住根椅子腿,一用力,正要抄起来砸了他,就听见不远处一姑娘冷声唤道:“师兄,你在干什么?!”      那公子握着我的绣花鞋,冲着那姑娘答:“师妹,我可是去打听原空大师的事,你莫要怪我来迟也。”      我心下一惊,这姑娘就是我苦等了一个月的姜帝女。      那公子见了姜帝女,也顾不上理会我,将我的鞋子扔在我身侧,拍了拍手,一句话没说,走了。      我:“……”      愤恨的爬起来,我紧握拳头,连手指甲都抠断了几根,若不是姜帝女再此,即使是动了妖术,我也要那公子好看!      这一番混乱,引来了茶楼里众人的注视,而肇事男主角还直接跟着别的姑娘走了,把一身狼狈的我扔在这混乱圈子。我也懒得理他们,直接一缩身,闪了个无影无踪。      在茶楼外的不远处,我蹲在墙头偷听茶楼里的事。      我这个三万年的松鼠妖呢,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天生耳朵灵敏。常人听不见的,只要我想听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连我们的山主大人阿松都不得不佩服我这项见不得光的绝技。      之所以见不得光,哎,谁叫偷听,委实是个不算光彩的技术活,这世道不好混啊!      茶楼中,那吊儿郎当的公子抱怨道:“师妹你好生在这里喝茶听书,我却成了苦力,你再听听这说书内容,哪回捉妖都是我鞍前马后拼死拼活,可这群说书的,压根就没人提我,全变成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芳名远流……”      “原来齐林少这么想出名,那您要是不怕您家老爷子拿藤条抽你,我保证以后的故事主角只有你一个。”      “师妹我错了,以后还得靠着师妹你帮我好生瞒着,我可不想每次回老宅都成我爹晚餐后的一顿红烧肉,忒疼了!”      姜帝女冷声训斥:“不想成为红烧肉,原空大师的事如何了?”      “哎呦哟喂,这事还没完,我不是急着来跟你会合吗?你好生在这等着,我继续打听去喽,啦呀呀呀呀呀呀……”名唤齐林少的公子扯着唱戏的语调,拉长尾音,向外走来。      他这一迈出茶楼不要紧,手里竟然拿着那根困妖笛随意晃动。被唤醒的困妖笛散出的法术照耀了几里地,把蹲在墙头上的我晃得眼晕,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大头朝下的栽了下去,蹭了一身的泥巴。那公子带着困妖笛大有向我方向走来的趋势,我也顾不上一身泥巴,一蹦三跳玩命的跑路。      这一蹦三跳的逃跑不要紧,我迷了路,直到半夜,才找到普陀寺的寺门。      哎,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我早就把有限的生命无私的投给了无限的迷路中。      三万年前,就是因为迷了路,我才误闯误撞进宁许的佛殿结界。      宁许那般如诗如画的美人,虽然喜欢慈悲念佛,却没有好心肠的将我送回我蜗居的那棵大松树。直到我跌进红尘,带着一身残败回来。阿松用了他好几筐的松子才把我养到如今会动会跳,会哭会闹的模样,他老人家委实不容易。      仔细算算,我都啃掉了阿松好几筐骨头了,对他这棵稀有的万年古松的成长,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此时,将我打量了一番的齐林少,勾了勾唇角,回头对门口的小和尚道:“小师父,麻烦将此事通告给方丈,我们就等方丈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原空大师,这样可好?”      我低着头,只觉有一道目光快速扫过我。好一会儿,那位名唤原空的光头和尚才应道:“也好。”声音依旧带着佛家的慈悲。      虽然他如今是个没头发的光头和尚,但终究还是个俊美的人儿,再加上这慈悲柔腻的声音,让我的心痒痒的,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压倒他,一了百了。      屋子里的人都撤了出去,禅房门被关上了,我坐在禅房床榻上,摸索着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回身上。绞尽脑汁回忆昨夜的情形,却一点也记不清,大许那松香媚药真是个药效十足的东西,难怪阿松递给我时,脸色摆的极臭。      我穿好衣服,垂头打开门,门外小和尚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边跑边叫:“原空师叔,方丈让你和这几位施主去佛堂,还有这位……女……”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小和尚脸更红了,结结巴巴说:“女施主……”      原空和尚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禅房关上门。那名唤姜帝女的姑娘冷着面立马追在身后,被齐林少一把拉住。      姜帝女厉声质问:“齐林少,你拉我做什么?我不能让这淫僧跑了!”      “师妹呀,你别冲动,你总要让人家师父把衣服穿上吧!跑也不能光着身子跑不是?”      众人:“……”      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已经穿好僧袍的原空和尚走了出来,对那小和尚道:“走吧。”      我垂头跟在一众人身后,总觉得有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我,微微抬头迎上,正是前方的齐林少一脸算计的表情盯着我瞧,甚是讨厌。      明知他讨厌,我也不敢造次,生怕他生出枝节,瞧出了我的真身,到时候他腰间的困妖笛一响,我再想逃便有些困难了。      一行人到了佛堂,我立马进入演戏状态,双膝一屈,跪在蒲团上,低声抽噎。这些可都是我从人间的戏园子里学了半个月学来的成果,以假乱真虎虎没见过世面的老和尚们肯定奏效。      这蒲团挺软的,跪得还算舒服。原空跪在另一侧,说明事情原委后,急切地对方丈和尚道:“方丈师伯,弟子没有破戒,请师伯明察!”      一听这话,蒲团上跪着的我可不干了,急忙入戏,加大抽噎声,憋着嗓音,委屈道:“既然你不认,奴家……奴家的清白也没了,那奴家……死了算了!”学完戏词,我立马起身撞向柱子,心中思量着这要用多大的力道撞上去,才能既流血骇人、又不伤我性命,要是不疼便是最好了。      身边都是高僧高人,我也不敢贸然使用妖术,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上撞。眼瞧着还未计算好力道,就已经冲到柱子旁,口中只能念着“阿弥陀佛”,一咬牙,一跺脚,拼了命的就撞了上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头撞进一个生硬的肉垫上,被撞的人闷哼了一声。      一抬头,竟然是一直站在门边看热闹的齐林少将我拦了下来。我心中暗想,这齐林少也算是个好人,看来是我错怪了他。      抬眼却见他不明所以地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转手将我交给一侧的姜帝女。他上前一步,对方丈和原空大师作揖:“方丈大师,容小生冒昧斗胆几句。既然事已至此,就算原空大师和这位姑娘没发生什么实质,在俗世,姑娘的名节也被毁了。原空大师,这事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如今,姑娘又有轻生念头,我佛慈悲,为救人一命,小生倒是想出了个办法,只是这办法……定要委屈原空大师……”      方丈道:“我佛慈悲,有什么办法,施主请讲。”      缩在姜帝女怀里,我身子抖了抖,偷瞄了眼原空的脸色,已是煞白,他是明白了齐林少的意思。      齐林少又说:“方丈英明。”      方丈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原空,你还是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伊梦又开仙侠新坑了,欢迎大家来捧场呦~~~其实,= =这文真的是欢脱风~~~   “你问问你的佛,能渡苦厄,何不渡我?”这是丝竹少爷的歌《艳鬼》中的一句歌词,也是本文灵感的来源。   佛说渡你几许?他能渡你,却为何不渡我?   《诱佛给我脱嫁衣》这篇文原名叫做《佛说渡你几许?》,在11年就已经开始构思了,但是由于某伊梦存稿慢,现在才写出来,嘻嘻~~~   突然想晒一下当年做过的两个渣封面,真的是很渣很渣的,噗~~~   众人:啊喂,渣你就不要晒了嘛!!!   某伊梦:哼,就要晒,╭(╯^╰)╮其中还有当时起的另一个名字的封面呢!    ☆、还俗吧   方丈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原空,你还是俗吧!”      原空连连磕头,哀求着:“方丈师伯,弟子自小出家,还请方丈看在弟子这些年对佛祖的虔诚上……”      听到这处,我往在姜帝女的怀里缩了缩,毕竟我还是个有良心的好姑娘,做了亏心事,心里总归有些不舒坦……      还不等我忏悔完,方丈打断原空的话:“原空,一切皆有因才有果,你参悟佛理是寺中最好的,你定然知道,因已起,果难躲,不如还俗,再看因果。”      旁边的齐林少接过方丈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原空大师,小生倒是有个主意,实不相瞒,小生和师妹姜帝女这次特到贵寺,是因夹龙山妖孽横行,恳请原空大师下山相助除妖,却不知会遇到此等事情。如原空大师乐意相助,不如先同小生与师妹下山,这位姑娘原空大师也带在身边,至于还俗还是受戒之事,不如日后再说。”他说完这些,转头问我:“姑娘,意下如何?”      我咬着唇,微微点头,装出一副勉强答应的模样。      “原空大师,意下如何?”      原空抬头望向佛像,低首叩头,算是应了。      待他收拾好行囊,已经脱掉僧袍,换了一身素衣出来。面无表情,并未与寺里的众多和尚告辞。那些和尚躲在远处,见他脸色,也不敢贸然送行。      由于我做了亏心事,只好紧紧跟在原空大师的身后,也不敢离他太近。要是在平日,我一定高兴的扑到他背上去,抱着他就不撒手。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继续向前走。我突然伸手拽住原空的衣袖,他不明所以的回头,才没见到拐角处,齐林少和他师妹姜帝女正在争吵。      我耳朵尖,把他们争吵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愧疚地瞧着身边和尚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姜帝女气愤不过,大骂:“盛名如此的高僧,竟然是这样淫僧,真是空有其名!”      “师妹呀莫气莫气……”      “此行来是要请高僧相助破了那骷影阵,但这人品有问题的淫僧,本姑娘宁可死也不要他的帮助。”      原空浑身一抖,他听见了姜帝女最后的话,不自觉的挺直背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满满的愧疚,低声安抚他,说:“她不了解你,才这么说的。”      原空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的话,抬起步子,继续向前。      齐林少见原空过来,立刻笑眯眯迎了上来,作揖道:“原空大师,这趟有劳了!”      原空扫过他们,望向寺门,颇具伤感:“出了这寺门,我便不再是原空,我俗家姓顾。”说罢,毅然决然迈出寺门,出门就走。我急忙追上去紧跟着他,姜帝女和齐林少面面相觑,最终默无声息也跟上来。      如今下山,因与一众凡人结伴而行,脚步极慢,走了不多久,我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凡人果然是凡人,我暗中抱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踢着步子打发自己的无聊。猛地一用力,脚上穿不惯的凡间绣花鞋,就直接飞了出去,还很不长眼睛,直接砸向走在前边的齐林少。      他抬脚躲过一劫,笑眯眯的回头,盯着单脚立地的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绣花鞋,在手掌里玩弄的一番,才几步向我走来,伸手递给我,一脸坏笑,道:“这鞋子看起来真眼熟,可巧,还没有问过姑娘如何称呼?”      我伸手拽过他手上的绣花鞋套在脚上,跺了跺脚,没有好气地答:“阿佛!”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下山前,阿松千交代万交代,在山下,不可将真名说出去,尤其是对降妖除魔的高人。      而我眼前这几位,姜帝女自然就不用再提,齐林少同她师出同门,虽没名声,却有功绩,只是碍于家势不能张扬。原空高僧威名远在姜帝女之上,至今凡间历代都不曾有人敢与他相提并论,就连捉妖神女姜帝女都低下身份有求于他。      原空清修的普陀寺,虽然不是什么天下名寺,却也历史悠久,但因地理位置过于偏僻,又险又陡,香客甚少,倒也捞得个清净。其实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庙,大多人来人往,早就没有了佛家的清净,并不灵验,不过是敛敛钱财,虎虎凡人罢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三人,姜帝女眉头微皱,原空只是轻扫了一眼便转过头,齐林少倒是嘻嘻哈哈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看他三人的情形,也许,我算是度过了一场危机?      山上路途远,下山就已经入夜了。山脚下的小客栈不知为何竟然人满为患,只剩下两间房。      齐林少颇为苦恼偷偷对我道:“本想让你们夫妻同房,不过如今这情况……”      这话刚出,吓得我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和姜姑娘同房就可。”我斜眼扫过原空,瞧见他那张冷冰冰的脸,更笃定不与他同房的想法。      大家没有异议,我紧紧随姜帝女进了客房,生怕这个面冷心冷语气更冷就是不姓冷的冷姑娘,因瞧我个不顺眼,将我直接反锁在门外,那时,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姜姑娘也不理我,冷冷地将包裹放下,转身出门下了楼。倒是路过我们房门的齐林少还算是热情有点良心,他问:“阿佛姑娘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不下楼去吃晚饭?”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凡人都会一天三顿饭的。现在已经入冬,对我来说该是冬眠的时节,几乎是不会再感觉到饥饿。      齐林少问完这话,并未离开,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把我看的心里直发毛。      任是一只妖精,被一个诡异的降妖师这样盯着,都会不淡定的。好在我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确是只心里承受能力极强的妖精,被注视的浑身不自在,还能立即起身,淡定从容地答:“我现在就下去!”      还未等我淡定着走到门前,齐林少便说:“阿佛姑娘不准备谢我?”      我斜眼瞪他:“你有什么好谢的?”      “今日如果不是我和师妹恰巧去了寺里,你这出被人轻薄的戏,怕是演了也没用吧?”      一句话将我死死地钉住。他这话不假,我在普陀寺山下已经蹲坑守点徘徊了近一个月,直到昨天确认姜帝女真的来了才敢上山。      我不语,眼中充满怒气,袖中的手指轻轻弯曲做好攻击的姿势,静等他的下文。      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怒火,依旧嬉皮笑脸的说:“哎哎哎,别生气……姑娘既然能进得了佛堂,想必不是妖吧?!不是妖,就不用把降妖师当成什么苦大仇深的敌人,何况我也不是个全职的降妖师,我是兼职的,兼职赚点外快而已。”他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番,顿了顿又说:“可你……”他眯着眼睛笑得邪魅:“也绝对不是凡人,对吧?”      我目光阴冷地扫过他,眼中的杀意全部暴露出来了。我虽然法术不精,齐林少也是个降妖的高手,但若是和他打个平手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倒是没理我的杀气,继续笑眯眯:“阿佛姑娘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妨碍你。现在我要下去吃饭了,姑娘一同?”      见他这情形,我收起爪子,淡淡地说:“我随后就来。”压住心中的怒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端起来放到嘴边,眼角余光扫着齐林少。      齐林少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转过拐角下楼时,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昨日路上遇到个探头探脑的蘑菇精,差不点耽误我办正事的时辰,让我给定路中央了,想必现在还在那定着呢吧。”      刚被我灌进去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齐林少彻底地施施然就下楼了,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小伞,气煞我也!      顾不上许多,我急忙跑出客栈去寻小伞。只是可惜要丢了这得之不易的呆在原空身边的机会,他这么只煮熟的鸭子还没到我嘴就飞了。不过原空高僧离了普陀寺,日后见他虽说不易,倒也不用我再做出蹲坑踩点、算计谋、闯佛堂等让阿松心惊胆战的祸事了。      跑出客栈,我回头望向二楼原空住的屋子,烛光映在窗纸上,忽明忽暗,映出原空圆圆光头的影子。我嗤笑道:“好你个宁许,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投胎转世竟真做了个剃头的秃驴!”      施了点小法术,我终于在一条主干道的正中央,瞧见了那朵灰红色一动不动的小蘑菇,它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绝对是个大气环境污染的最直接的见证者。      叹了声气,我蹲在它身边,捻了诀把他恢复成人身。      小伞刚刚变成人形,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蹲在地上抱腿埋头,怎么看怎么像……睡着了!我伸出一指手戳了戳他,他一个不稳,仰身头朝下滚了过去,果然是睡着了。      大难临头,竟然睡得如此踏实,这该是什么心态啊!      小伞的头狠狠的撞到了地面,“嘭”的一声后,便是他吱哇乱叫的声音,叫了半天,他发现蹲在的我。转瞬间,他从张牙舞爪变成泪珠眼含,委屈哭道:“姐姐,哇……”      这个比我高出一头半的家伙竟然钻进我怀里死抱着我的腰嚎啕大哭,胡乱中还说:“姐姐,你不知道哇,好可怕哇,吗车轱辘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哇,马蹄差不点踩到我哇,满身的灰尘哇,我水嫩水嫩干净的皮肤哇……”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你是不是找死?车轱辘怎么不干脆碾死你呢?把你化成蘑菇粉末用来铺路做贡献,发挥你的余光余热多好!说,谁让你来的?”      小伞扭捏着身子,低着头,委屈巴拉,小声道:“人家是蘑菇,不会发光发热。”      我瞪了他一眼,他安静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回答:“山……山……主……”      “你别跟我瞎扯?阿松他明知道普陀山下降妖神女姜帝女和原空高僧都在,能让你个一百年的小蘑菇精下山?你还敢说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姐姐哇,你这是悍妇的表现哇,怪不得山主说你扮不得柔弱女子哇……”小伞顶着被我挫骨扬灰的风险说出了事实,我直接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他一巴掌。      憋了一肚子气,也懒得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我心软,最后只得说:“这里不太平,我送你回山。”      小伞是一百年的松树伞蘑菇精,植物本就难成精,他的根基又不稳,如若真要出点差错,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好在这次齐林少只是出手教训了他,并没有下杀手,若是遇到别的降妖除魔的修行者,即使稍微有点法术,也能要了他的命。      这世间,人人都说妖精可怕,怕的不过是他们的长寿与不老。      真正在法术修为上,凡人要比那些动物植物坐地成精容易修炼的多。潜心修炼的动植物除了要专心打坐修炼外,还要防着被凡人猎杀吃掉或扒皮做成裘袄的灾难。      这世间众多妖族中成就最大的往往都是最不容易修炼的植物精,因为植物大多耐得住寂寞。我们的山主大人阿松恰巧就是一株几万年的老松树,也是这世间我所知道的所有妖族中成就最大的,前后皆无人可匹敌。      回山上的路还算顺利,小伞见我是真生气了,胆怯的跟着,不敢多发一言。走到山脚下,眼瞧着要进结界时,小伞终于忍不住问我:“姐姐,你要寻的人,寻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男主角是确定了的,不会临时换,某伊梦只能祈祷姑娘们不要站错队啊,耐心往下看故事吧,呦嘿嘿~~~ ☆、遇山主   “姐姐,你要寻的人,寻到了吗?”      我微微一愣,低声道:“算是……寻到了吧!”      这次为了把原空从普陀寺的和尚堆里骗出来,我可算是下了血本,不仅拿了阿松当做稀世珍宝珍藏的松香媚药,还在山下蹲坑守点埋伏了近一个月,看准姜帝女他们上山后才实施计划,确保这一次就能将原空骗下佛光极重的普陀寺。      闯佛寺这种事,除了我之外,换成山上的任何一只妖精定会一眼就被瞧出真身,不是被人捉了去当做神丹妙药练了,就是被当做祸害众生的妖孽除了。这次私自下山的小伞,可真算是福大命大遇贵人了。      进了结界,我捻起妖术,直接将小伞带进山主大人的府院。结果不用多说,小伞被拉去关了禁闭。临走前他眼泪汪汪求我替他求情,我扭头不肯理他。      我倒是宁愿小伞被一辈子关禁闭,至少还可以修炼修炼,免得哪天又大着胆子跑出山外,连命都丢了。      主位上的阿松坐的稳如泰山,对我的回来没有丝毫意外,完全把我当空气一般,理都没理我。      我讨好跑到阿松椅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摩挲着:“山主大人,您不是说,我要是活着回来,你一定扒了我的皮吗?”      阿松一动不动,不愧是万年古松。      见他毫无反应,我只好松开他,扶着案角努力咳嗽。咳得我嗓子都要哑了,他才轻飘飘一句:“扒了你的皮,送我床上去!”      我顿时被这话燥了个脸红,原来“扒皮”是这个意思。      阿松继续垂头瞧着案上的东西,不理会正在搔首弄姿的我。我抻着脖子偷窥,瞧了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新花样,只觉得那是张地图而已。      最终,我耐不住性子,对着阿松撒娇:“好阿松,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媚药去勾引和尚了……”      天地良心,这话绝对不假,首先松香媚药,抠门阿松肯定不会再拿出来给我了,其他的药又对原空那种法术高强的高僧不起作用。最主要的是,原空如今已经被逐出普陀寺,他就不再算是个和尚。      阿松没抬头,我又一次华丽丽的被忽视了。      被忽视了,我很忧伤,只能使出杀手锏:“我阿佛对天发誓,如果我再去……”      “算了,你的誓言,何时当真过!”他扔下手中的东西,终于抬头。      阿松这么一说,就说明我跑到庙里色丨诱和尚的事,他不生气了。      我顿时蹿到阿松身侧,倚在案边,堆起满脸笑容,指着他案上的图问:“阿松,你在研究什么深山宝藏呢?”      阿松没回答,只是问:“阿佛,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我鼻子有些堵,揉了揉,声音囔囔的:“我还没有得到宁许呢,怎么能死心呢……”      只听“嘎嘣”一声,案子上一根名贵的紫毫毛笔断成两段。我的小心肝颤了三颤,阿松这是真生气了,还好,他掰断的不是我,只是支连天帝都用不起的古神遗物。      阿松抱着双臂,整个人靠着椅榻,一丝也没有毁了件古神遗物的愧疚。他眯着眼睛,有些玩味:“我们两个还真像。原本我修炼成妖,也是因为求不得。如今,成了妖,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有些不解:“阿松,你什么东西没有得到?金钱,你肯定不喜欢?名誉,放眼整个妖界,谁敢与你相提并论?地位,我们的山主大人,别人也是不能比的!美女?这个实在是太多了……众多的小女妖们天天往你的床上爬!”      阿松叹了口气:“我原本渴望的是能自由移动,后来便是想要抗拒佛光,再后来……活的太久了,想得到的反而忘了。”      阿松的悲伤气氛终是感染了我,我垂着头,哀怨地说:“这个世间,其实我原本想要的有很多,后来都忘记了,只记住了宁许,而他却是我最想要却永远得不到的……也许得到宁许那天,我反而觉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阿松拿起案上的图纸,抬起头,认真地说:“阿佛,我们来打个赌,可好?”      “阿松,你要赌什么?”      “我给你个死心机会,如果我办到了,你就真死心,可好?”      我思索了一番,点头成交。      自我和阿松认识以来,他唯一执着的事,便是让我忘了宁许。我之所以这么轻易就答应,也不过是仗着阿松宠着我,即使日后我反悔依旧念着宁许,阿松他也不会像宁许一样,抛弃我。      阿松一脸沉默,站起身,拿起案上的图扔给我。      接过图一瞧,我顿时热血沸腾,这竟然就是骷影阵的妖图,正是姜帝女和齐林少大动干戈请原空高僧出面帮忙的诡阵的妖图。有了这个图纸,就等于握有回到他们身边的法宝。      待我回过神时,阿松已经不在屋内,大概是被我如狼似虎的表情吓走了。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枉费了他坚韧不拔、万年古松的名号。      夜里躺在床上,几番辗转,回忆起过往,我终于觉得自己对阿松,有点良心不安。      自认识阿松以来,一直都是我在变着法的欺负他。      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因我觅食找到他身上的松塔,狠狠地咬下一口后,他痛苦地叫着:“小松鼠,你下口可真狠!”      我是一只无父无母的小松鼠,重点在于无父无母,我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日后,宁许带我去人间听书,听的正是凡界有名的《孙悟空大斗如来佛》。那时年纪小,天真地以为我和孙猴子是亲兄妹,都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我蹲在茶桌上,一边抱着松子啃,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宁许听,顺便纠正宁许以后叫我孙阿佛。      宁许信手将我捻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说:“不如,我叫你孙阿婆?”      我:“……”      阿婆的意思我懂,就是我们山下村庄里老奶奶,白发苍苍,一口松动的牙,还时不时的乱咳痰。有一次为了不让松子返潮,留作冬日的储备粮,我便跑到山下的石台上晒松子。可恶的阿婆,竟然看也不看,将咳痰直接吐到我晒的松子上,害的我呕吐了半日,碰都不肯再去碰那些松子。      那个冬天,我果然就饿了肚子。      彼时我正在努力的修成人形,自然不能心甘情愿的被比作丑陋的阿婆。宁许如此叫我,恰巧触动我的霉头,扔了松子,张开利齿就咬上他的指尖。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地檀香味,滑润细腻,甚是可口,嘴里突然腥腥发甜。我的牙齿从宁许的手指肚拔丨出来,他的指肚上便多出两个细小的孔,正在涓涓冒血,不一会儿便形成了半圆的红色球状。      我不是故意咬穿他的手指的,有些抱歉抬起头,他脸上带着慈悲的笑意,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宠溺的味道。我又低头,将嘴吮丨吸上他的手指,把他的血一滴一滴的咽进腹中。      宁许将鼻尖贴上我的脊骨,鼻息温暖,扫过我毛绒绒的背,让我一阵寒颤。他轻声道:“你这小妖,是不是听说喝了我的血,可以长修为免去修行,才这般淘气?”      我被他如此靠近,紧张的不得了。松鼠本来就身体小,心脏更小,负荷能力更差,还没有反应过来宁许话中的意思,我便由于心跳过快、过于兴奋……昏厥了过去。      于是,我唯一的一次和宁许人间游便是以我的昏厥告终。      我正沉溺在回忆中,屋里无声的多了个人影,还不等我惊慌失措大喊大叫,那人影便道:“宁许的转世,现在正在夹龙山下的客栈中,大许明日,他们就会启程上山进骷影阵。”      阿松没有刻意掩藏身形,否则以我的修为,不能看见他正坐在我屋中的祥龙软榻上。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果然是山主的风范。      我立马从床上蹦下去,收拾东西,准备起身,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这都是在宁许身边养成的习惯。宁许修行佛法期间,特别喜欢突然迁徙结界,为了能跟上他,我便养成了和衣而眠的习惯,也借着这个缘由,我练就了最好最快的妖云术。      提到妖云术,都是我的一把辛酸泪。      当年正直修炼好年头,由于我过于迷恋宁许,而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自己是一只妖,一只需要修炼的妖,一只天资很差需要加倍努力修炼的妖。      宁许的修为高不可测,他发现我的好吃懒惰以后,便再也不把我捏在手心中,而是让我自食其力,任由我自生自灭。还偏偏每一次准备换地方设结界前,都特意一扬手将我抛出去,示意我自己跟上。      更可恨的是,我在半空中顺着弧线无限翻滚时,他却得意洋洋道:“嗯,这次抛的线条弧度比上次完美了些!”      我:“……”      为了追赶他,我的妖云术与日俱增,技艺高超,连圣殿前的普陀神殿都羡慕地夸奖:“一只松鼠妖的妖云术竟然都赶得上飞的最快的凤凰族!宁许,你不开班授学,真是可惜了。”      宁许只是一笑,轻声道:“从天下掉下来,凤凰族的尾巴可没有松鼠的尾巴来的厚实。”      提炼下语中主干:没有松鼠的尾巴厚实……      是说我不怕摔吗?      宁许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真是难为了我这样一只脑容量小的松鼠。每次都要思索提出句子主干,才能明白他话中的真正意思。宁许活了几万年,也不怕这样说话把自己累死。也难怪,报应总是会来的,要不是这么费脑子说话,这一世他也不会是个不长头发的和尚了,头发都被他上辈子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累得掉光了。      我收拾好行囊,转身对身后人说:“阿松,我走了,小伞你多费些心照顾照顾,他比较淘气,修为又差,一定要看住他。凭他的修为,若是出了山里的结界,即使不被和尚道士捉了去,也会变成别族妖精的盘中餐。还有啊还有……”      见我欲言又止想吊他胃口,阿松却也不好奇,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我又实在憋不住话,虽然没趣,却也只好接起自己的话茬:“我在普陀山下等姜帝女时,听说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了……”      他斜睨着我。      我也顾不上脸皮,干笑了声直接对他道:“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的。阿松,您老要悠着点!” 作者有话要说:  骚年,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您老都一把岁数了,一定要悠着点!   ~\(≧▽≦)/~啦,谢谢我家西子姑娘的雷! ☆、闷和尚   “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的。阿松,您老要悠着点!”      “嘎嘣”一声,我屋内的桌子角直接掉了下去。      我那个肉疼啊,这翡翠桌子可是我仗着阿松的大名,跑到对门山上去抢来的。虽然不值钱,却可是我丰功伟绩的唯一一件战利品。      我的山主大人,你怎么说掰就掰啊!你掰的不是桌子,掰的是阿佛我的名声啊!      人家阿松压根没理我,衣摆飘过,转身就走了。      我背着自己的破行囊,进了院落,耳尖的听见几个小妖正在八卦着:“哎呀,这阿佛真是厉害,连万年没有表情的山主大人都气得有表情了!”      “你知不知道,这叫做一物降一物,妖孽都是有天敌的,比如说山主大人的天敌就是阿佛。”      “那降了阿佛的天敌是什么?”      “看你就是新来的吧,来来来,我悄声和你说哈……阿佛喜欢西方梵境的那位宁许神殿喜欢的不得了,追了人家几万年,还是被人家一把扔回来的,要不是山主好心收留她,她哪有今天?”      那个新来的惊恐追问:“你是说宁许神殿?那可是佛啊?我们妖怎么能喜欢佛呢?不怕被渡了去,丢了性命?”      先头那只带头八卦的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谁知道阿佛哪里被门挤了,哎……”      一妖接道:“我怀疑是胸……”      众妖:“……”      “想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打听一下别人的特长技术,你们真是不想活了!”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终是做了缺德的事,踏着妖云就飘到那几个小妖身后,一出口便将这群小妖吓得魂飞魄散。转瞬间,小妖们各显神通,遁了个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被我这么一吓,他们有没有折了寿命,损了修行。      这件事教育我们,要想背后议论某个人,一定要打听出人家擅长的,别一下子撞到枪口上。遇到我这种既善良又没什么能耐的还好说,要是遇到心狠手辣的,保不准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这群小妖,还是年岁小,见识短啊!      赶走那群嚼舌头的小妖,我踏上妖云,行了三里路,钻出了住安山的结界。      刚出结界,后面云层撩动,暗藏汹涌,正有东西攀附着我的妖云,捆住我的妖云就将我往下拽。      我见不妙,加快妖云,想要趁机逃了,却从脚下腾云中间钻出一个东西来。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枝粗壮的松枝直接从妖云下方斜插过来,把我的妖云稳稳钉住。      我扭动着想跑,却半分不能移动,四周忽然安静,静的诡异。      无奈下,我纵身翻下妖云,落在松枝上,狠狠揪住松枝的一头,松枝上的针状叶子径直扎进我的手掌肉里,手心顿时冒出血珠,疼得我呲牙咧嘴。      松枝突然消失,阿松悬空站立,眉头紧皱,隐隐带着怒气。      我一见是他,顿时就安心了,笑眯眯地跳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胳膊问:“阿松,你来送我吗?”      阿松脸色漆黑,许久才道:“用松枝触血来推断我的身份?阿佛,你可真是越发越出息了!这就是你这些年在宁许身边学来的本事?如果今日不是我,你的小命早就玩完了!”      “我不是猜到是你了吗?人家就因为是你才不害怕的。”看见阿松生气,我也不敢惹他,只能绞尽脑汁把他哄好。否则他一个不高兴,将我直接压在树根中,困得我半分不得动弹,而我又真真切切打不过他,逃都逃不了。      阿松一脸怒容,眼神喷火,我真担心他的怒火会不会直接将他这只木本植物点燃了。      被他这般盯着,我委实承受不住,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假装忏悔,不敢出声。      阿松很是无奈,压低嗓音问:“宁许到底有什么好?在你危难之时,他可曾护过你?你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他也知道。”我低声回道。      “宁许这次转世人间历劫,不过是他位归西方梵境佛祖之位前的一劫,你为何一定要掺和?你明明知道,他不仅是佛殿,还是未来的佛祖!”      我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求:“我只能趁着他不记得自己是佛的时候,让他爱上我……日后他就是佛祖了,往后往世,我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阿松……”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大珠大珠的滚下来。这次的眼泪,我拿我的妖格发誓,真的不是装的。      阿松将我整个人揽进怀里,轻拍我的背。我哭着着对他道:“阿松,我就试这一次……试一次我就死心……好不好?”      他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愿意,便去吧。若是苦,若是痛,我都在你的身边。”      “阿松……”我自小以来都不会对他说谢谢,只能念着他的名字。      他将我微微推离他的怀抱,用手将我的下颌抬起,他的眼眸中映着我的影子,目光专注,眼中满满都是心疼。此刻,我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和住在东边的兔子姑娘一样,如若被别的小妖看见,定然又是一番嘲笑。      耳边却猛然听见阿松说:“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我扭着头摆脱他的手,蹦出他的怀,坚决拒绝:“不行,阿松你是妖,你的身份一定会被他们看穿的。”      他伸手将我拉了回去,念起法术驱动妖云,将我固定在妖云上,满不在乎道:“就凭区区几个凡人,也想看穿我的身份,真是痴心妄想!”      我不满地拍掉他箍着我的大手,撅嘴道:“至少原空他能看出来的,他可是宁许的转世!”      “仙佛转世,法术是要全部封印的,他的修为也不过是靠这一世的修炼,不会成什么大器。”阿松很是无所谓。      我不满:“宁许可是天资聪颖,无论为佛为人,都是会成大器的。”      阿松笑着说:“不如就用我去试炼试炼你的宁许?”      我心中腹诽,你一个活了几万年不挪动一个地方的死板古松,还想去试炼那个在仙界佛界都八面玲珑的宁许,真是自虐。      想当年,宁许还在仙界做客时,不知道哪门子与天帝拉上关系天帝侄女某帝姬看上宁许的面相,一定要宁许的皮用来给她做人偶玩。宁许听来也不生气,他对着那个小帝姬道:“不如帝姬同我去西方梵境做客,我恩师别的佛法佛道不太擅长,就擅长给人画皮绘骨,小帝姬若是去了,保证你回来的时候长得同我一样。”      小帝姬信以为真高高兴兴的收拾完行李正要随宁许去做客,宁许弯身对她说:“长成我这般皮相的,这六界内外只有有断袖之癖的男子才愿意娶你。”      小帝姬毫不在乎地说:“那我就嫁给有断袖之癖的男子。”      宁许面色略显犯难的皱眉,语气中带着踌躇:“可是,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只愿意娶男子,那你可就与天下众多男子为敌了……”      小帝姬憋屈得眼泪开始打转。      宁许又继续说:“我听说西海的权相龟太寿龟老太爷就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小帝姬以后就只能嫁与他了,真是可惜可惜了……”      小帝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背着行李转身跑了。      我藏在宁许的袖子中笑得肚子都疼,这厮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连小孩子都诓骗。我问:“宁许,按你这话,你也要嫁给那位西海有名的龟老?”      宁许淡淡道:“佛祖弟子,无欲无念,怎能谈婚论嫁?阿佛,你又淘气了!”      宁许,你总是说你是佛祖弟子,无欲无念。可是,你的阿佛,还没有化成人形,就已经对你产生了邪念。      我和阿松奔波一夜,次日清晨,终于抵达了原空他们住的客栈。      夹龙山向来人烟稀少,路过的也只有上山打猎的猎人,山下的客栈也是极为简陋,为数不多的客人就端坐在院中客栈院中的茶棚里吃早饭。      我一眼就望见了只穿了一件极为普通布衫的原空。他斯文地端碗喝粥,样子优雅又好看。身侧坐的是姜帝女,她今日着件黑色暗花披风,单手端起眼前的粥碗,喝了一口,就嫌弃的将碗放回桌上。      桌子对面,齐林少穿着明艳粉色锦袍,尤为扎眼,吃相却十分不雅。他捧着自己的粥碗摇着脑袋四处乱瞧,碗沿紧贴着他的唇,这模样倒有些名楼小倌的妩媚韵味。四周的客人偶尔会将好奇的目光聚在他身上,他也浑然不觉,该乱动还是乱动,该妩媚还是妩媚。      我正思索如何解释我突然离开又回来的原因,只见齐林少向着我卖力的挥动着粉色的袖袍,接着便是一声大喊:“阿佛姑娘,你的和尚相公在这里!”      随着他的叫声,原本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的客人们,猛地听说“和尚相公”一词,均是先是扭头看我,然后纷纷掩眼神去看正在喝粥的光头和尚。      我脸皮厚的已经百炼成精了,原空他虽是宁许转世,但终究没有宁许的记忆,自然也没有宁许的魄力,红了脸,直接撂下碗筷,起身钻进旁边简易的客栈中,令归心似箭的我,对他的满腔热血无处发泄。      身侧的阿松道:“宁许的转世,也不过如此!”      我直奔不按常理出牌的齐林少而去。他见我进了院子,端着一碗粥,笑眯眯道:“阿佛姑娘坐坐坐,走了一夜,喝口粥吧!”      “你倒是好心!”我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这里是原空刚刚坐过的地方,还散着淡淡地檀香味,恍惚间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阿松自顾自地也做坐了下来。      姜帝女冷眼扫过我们,不说一句话,气氛顿时骤冷。      齐林少依旧是笑眯眯道:“来来来,大冷天的,都说说话,再冷场多冷呀!”他招呼小二又给他添了碗热粥,也不见他喝,而是抱在手心里捂手,这人真是浪费粮食不知耻呀。      他眼珠滴溜溜的盯着我瞧了瞧,又转向阿松瞧了瞧,抿着嘴唇,掩饰嘴角笑意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忙说:“他是阿松,是我的……”大哥一词还没说出口,阿松那头竟然回道:“未婚夫。”      我急的脸红,伸手去推他,阿松纹丝不动,真不愧是万年古松。      齐林少笑眯眯地冲着我身后喊:“嘿,原空大师,这个是你家娘子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齐林少,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喂! ☆、耍流氓   齐林少笑眯眯地冲着我身后喊:“嘿,原空大师,这个是你家娘子的未婚夫!”      我猛地回头,正见原空和尚站在我身后,脸色阴沉,他目光轻扫过我,对着齐林少说:“即刻出发。”言简意赅,真是个闷头和尚!      齐林少一边披上披风一边嘀咕:“这就走呀,你们的家务事还没解决完呢!”还怕不乱似的,又添了句:“没头发的和尚与这个有头发的,你们商量好了谁做大,谁做小没?”      原空:“……”      阿松:“……”      我:“……”      我怒目瞪着他,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小跑跟在原空身后,阿松从容不迫的走在我的身边。      齐林少嬉皮笑脸的问原空:“原空大师,上山除妖还带家属?”      原空脸色涨的通红,冷冷答:“她跟我没关系。”      我急忙说:“我们都……那个了……怎么会没关系呢?”      原空立定脚步,转头,却对着阿松说:“我们此次来夹龙山是为了除妖的,请二位现行下山,如有什么要原空解释负责的,请容贫僧除妖下山后再说。”      “我不要!”我态度坚决一字一句说给原空听。      姜帝女突然冷声道:“我很奇怪,阿佛姑娘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又是怎么如此准时的赶到呢?”      解释的理由我编了一路都没有找到合情合理、天衣无缝的。我用眼神向阿松求助,他显然没有要帮我回答的意思,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我和原空心有灵犀,我感应到的……”      众人:“……”      姜帝女斜睨了一眼我,却说:“想要命,就不要跟我们来!”      齐林少笑眯眯接过他师妹的话:“师妹不要忙着赶人呀,说不定阿佛姑娘手中可有骷影阵图呢!”      听闻齐林少的话后,众人顿时安静。      他正倚着一棵树,半歪着身子,一副吊儿郎模样。见众人不说话望着他,摊着双手,表示无辜:“我也就是说说,大家不要这么看着我,人家会害羞的……”      众人默,心中一群草泥马飞过,这个妖孽,到底是男是女啊?!      阿松突然道:“我们确实有骷影阵图。”      姜帝女突然冷笑:“步步算计?阿佛姑娘,你和夹龙山的妖孽莫非是亲戚?”      “姜姑娘,话不能这么说,何以见得步步算计?我找来这妖图,不过是为了来帮助原空的,毕竟我是他的人,我和他都……”      一直沉默不语的原空突然打断我的话:“那就有劳二位施主了!”说罢提了提行囊继续赶路。      齐林少撇撇嘴跟在他身后,姜帝女也扭头不理我们,我和阿松也只好默默跟着。      这夹龙山上的妖孽在我们妖族也算大有名气,因为这座山是我在凡间唯一听说会使用上古邪阵骷影阵的山。      这妖图自古以来就收在我们的山中,自从阿松当了山主之后,就保管在阿松的手中。之前保存过该妖图的几位先贤早就灰飞烟灭、化骨成灰了,所以这妖的来处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是妖族叛逆的先贤,二是他和宁许一样,天资过人,从名字就能知道阵法的精要,从而可以复制个阵法出来,不过这第二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山路不好走,在他三人面前,我和阿松又不能使用妖术腾云而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便是他三人没有拆穿阿松的身份,想来阿松的修为果然掩盖了他的妖气,凡人果然是凡人。      我突然为宁许的这一世感觉到悲哀,他本是佛祖座前最宠爱的弟子,偏偏要在成为佛祖之前历上这样一劫。他原是法术高强,别说天庭仙界的人不敢与他相提并论,就连西方梵境也难有与他同日而语的佛。可瞧他如今的这般模样,剃光了头发的和尚头,破旧的一身外衫,简单的行囊,还要辛苦靠脚力攀爬这样一座山,还多了个恨得我牙直痒痒的缺点——不爱说话的闷葫芦……      前方三人突然停了下来,只听齐林少嘻嘻哈哈地说:“哎呀,已经是午时,这里正好是半山腰,地势宽阔,不如大家先休息整顿一下,我和原空大师四周查看一番,可好?”      原空应下,转身去了左方。齐林少路过我身边,去了右面,顺手将披风扔在我身边的树枝上,他的披风扣带又一次甩过我的身上,抽的我生疼,好在这次我不是坐着,否则又会被打到眼睛,就和上次一样,泪眼模糊的。      我说齐林少,我和你的披风扣带是有深仇大恨吧?      我满眼怒火瞪着他,他扔完披风,顺势将头凑近我耳边,轻轻的说:“你和阿松的身份……”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后面的话便听不清楚。他抽回头,大步往林子深处走去,留着我一个人在原地眨着眼睛,回味着他说了什么。      我发觉身边的阿松一直盯着原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心下担心齐林少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也顾不上阿松和原空,拍了阿松的肩膀,对着他找了离开借口说:“阿松,我要去解手。”      也不管阿松信不信,几步小跑,追上了前方慢慢悠悠、不务正业、没认真察看四周情况的齐林少。      我嘲讽他:“齐林公子说请原空大师察看四周,公子却跑来这里来看风景,还看得如此闲庭信步的,真是……”      齐林少转过身,咪咪笑着,模样十分不正经。他说:“这不是有你这个佳人陪伴,享着艳福呢么!”      我讨厌他的吊儿郎当,开门见山问他:“齐林少叫小女子来这里所谓何事?”      他倒是折了断树枝,一下下戳着树干,很是漫不经心:“不是什么正个八经的事,就是关于你的其中一个未婚夫阿松的真身而已……”      “你……”怕他诳我,我压下心中的焦虑,虽心下慌张,却故作镇定,强调说:“他和你一样,都是人,有什么真身可言?”      齐林少不慌不忙,依旧戳着树干:“被人知了真身对妖而言可是十分危险的,而你的来历也是非比寻常的,对吧,阿佛姑娘?”      我实在忍不住了,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吼他:“你到底要怎样?”      “也不怎么样,就是可能会不经意的将我知道的说给原空大师听,让他来断断真伪而已……”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连无耻这个词都配不上他现在的德性。      他又笑眯眯地说:“其实嘛,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不如,阿佛姑娘答应我一件事,我替你保密?”      “什么事?”我压着怒气问,生怕心中的怒火将我燃起,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的这个凡人撕个粉碎。      齐林少扔了手里的树枝,歪着头,慢悠悠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女色……不如就……”他话还没说完,伸手就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脖颈固定住。我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脸顷刻间在我眼前放大,一个温热软软的东西贴上我的唇。我扭着头躲闪,他固定我脖颈的手臂丝毫未动。眼角余光里,原空正站在不远处,驻足看着我们俩人的亲密接触。      我心下一慌,也忘记挣扎,只见原空漠然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走,我便急了,伸手掐上齐林少的腰,一个反拧,他果然松手了。      我一把推开他,眼中含泪,望着原空的背影轻喃:“宁许……”便欲向原空离开的方向追去,只觉手腕一紧,竟被齐林少紧紧握住,他一个顺势便将我拉回怀里。      我顿时大哭,发疯似的捶打他的胸膛,边打边骂:“你这个变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宁拆一座庙,不毁好姻缘,你知道我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吗?你凭什么这么做!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我攀上他的肩头,一口咬上他的右肩,力度之大,生生地透过他的粉袍,咬穿了他厚实的肉,尝到了血的味道。      自从我离开宁许以后,便再也没有咽下过一口鲜血,这次却是以这种方式尝到。      齐林少只是抱着我,也不挣扎,一动不动,任由我的尖牙利齿啃噬着他的肉。好一会儿,他才委屈地说:“就只是碰了一下唇而已,我还没伸舌头呢……”      我松开口,牙齿离开他的肩膀,她粉色外衫开出一朵嫣红的花朵,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粉衫沾满鲜血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抽着鼻涕,鼻音浓重地骂他:“流氓……”      骂完,我掉头回去找阿松,又怕被看出哭肿的眼睛,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那几个降妖高人识破,小小的施展了个妖术,真不知我拙劣的妖术能不能顺利的骗过阿松那只万年古松。      回去时,原空已经坐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他那行囊总是随身带着,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什么。想来他因为我被赶出普陀寺,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寺里,他现在已是无家可归,那行囊应该是他全部的家当。      这一世,我竟将他害得这般凄惨。      我踮着脚,走到原空的身边,轻声地唤他:“原空……”其实,我想唤他宁许,可是,转世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的名字叫宁许,更不会想到他是佛祖最宠爱的弟子。      他没有理我,依旧低头整理着行囊。      我继续解释说:“我和齐林少,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们之间……”      “你们之间,与贫僧无关。”原空冷冷打断。      “我……原空……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慌张解释。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我,毫无表情,嘴却在动:“既然姑娘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就不要打扰我佛家弟子的清净。”      我被他一句话激怒:“原空,你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转身,向前走。      我追在身后,大喊:“原空……你……”      原空突然驻足回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纠缠。”      我顿时愣在原处,这是原空离开普陀寺之后第一次使用了和尚的动作。他这是想重回佛门吗?      一想到他又要回归佛门,我气不打一处来,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怒气冲冲瞪着他。      他见我拦路,又一次双手合十,对我道:“阿弥陀佛!”      “去你的阿弥陀佛!”我大喊,右腿一屈,狠狠的撞向原空的命根处。      只见他脸色发青,弯着腰,手捂下腹,疼得满头都是汗,眉头紧皱,瞪着眼睛看我,眼中充满了愤怒。      我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想上前搀扶他,他却不领情,一手将我挥开。      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齐林少,已经披上自己的披风,掩盖掉血迹斑斑的粉衣锦袍,站在不远处嘻嘻哈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大喊着:“阿佛姑娘,你这算不算是对我们原空大师耍流氓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佛姑娘有个这样打搅混捣乱的队友,真是……无语凝噎了……虎摸她! ☆、钓高僧   这一战役下来,我算是把原空得罪个干干净净。      男人的那个地方果然是个脆弱的地方,不仅踢了他会疼,而且还会因伤了他自尊而跟你绝交!      好吧,这一世的宁许,我还没有和他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呢,更谈不上绝交。      听到动静的阿松将我拉回他的身边,轻声对我说:“阿佛,莫要追的那么急。当年,不也是你把他逼急了,他才做出……”      “我不要听!”我甩开阿松的手,转身跑开。      齐林少也要伸手拉我,我用尽力气推开他,冲着他吼:“你给我滚远点!”抹着眼泪撒腿就跑,跑出他们的视线,踏上妖云,寻了个山头,化成原型,猫进树洞里冬眠。      大冬天的,是个松鼠就该睡觉,我才不管你在那座布满迷阵的山上遇到什么危险呢!      我这一负气逃跑,一逃就是好几天,记不清自己在树洞里用尾巴把自己裹了几圈了,强迫自己进入冬眠,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在夹龙山的原空,怎么睡也睡不安稳。      哎,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小松鼠,我不跟他计较,毕竟,宁许这一世是个凡人,那夹龙山又真真切切不是个吉祥地。      闻着原空的气息,踩着妖云又回到了夹龙山。要把男人钓到手,耍耍脾气是正常的,但是也要放下面子、软软身段。这么高深的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住安山里的红花姑娘说的。      红花姑娘虽然名叫红花,其实却是只山鸡精,她不像山里的那群姑娘,只喜欢玉树临风的山主阿松,而是喜欢山下的一个打铁匠,就是用这招将那个脾气死倔的打铁匠拐到了手。      我听闻此事后,觉得备受鼓励,特意拿着好礼上门向她讨教。她说:“阿佛姑娘,你要容貌也是有的,松鼠本就是身娇体柔易推倒,你要钓男人,也能轻松上手!”      我说:“我要钓一个出了家的得道高僧。”      红花姑娘一听,笑眯眯的拉起我的手,将我拉到了她家门外,然后关紧房门。      次日,她家门外便多了块牌子,上面写道:阿佛与松鼠不得入内!      我很是郁闷,这住安山就我一只松鼠精,她这是专门针对我的。回去把这事讲给阿松,刨根问底的追问他红花姑娘这么做的缘由。      阿松当时正在煮水试茶,很是心不在焉地答:“觉得你体积大,在屋子里碍事。”      “人家是只小松鼠,哪里体积大了?”我心有不服的追问。      阿松斟了一杯茶,回答着:“胸大。”      我美滋滋的低头瞧着自己原本不大的胸,能得到眼高于顶的山主大人的认可,那可是实打实的胸大。做妖还是要谦虚一下的好,我扭捏着说:“哎呀,阿松,你这么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人家胸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呀……”      阿松又说:“无脑。”      呃……胸大……无脑……      “……”于是,我默默地钻进树洞里筑窝冬眠去了,誓死要把阿松这棵松树钻出几个洞,让他从肠子里开始烂掉。      顺着原空的气息找到了他们在夹龙山的落脚处,竟然是一处精致的宅子。这大山深处有这么一间宅子,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原空他们几人竟然心安理得的住下了,真是让我心悬了三分。      进院门时,就只见原空一个人,他正提着水桶,从院中石井里打水。      我一见他,也顾不上之前的不快,跑到他身边,讨好着伸手帮他把绳子从井里拉出来。他只是冷漠的扫了我一眼,便提着水要走,我踮着步子跟在他身后,他走一步,我走一步。      终于,他转过身,问我:“施主跟着贫僧做什么?”      我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委屈说:“原空,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发脾气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原空提着水不理我,转头又要走,我一急,扯了他的衣袖,这一扯不要紧,整个一桶水整个倒在我俩人身上,全身湿透。      响动终于惊动了院里的其他人。      齐林少换了件墨绿色锦袍,倚着门框,如看戏般惬意,笑眯眯望着院中的我和原空。姜帝女倒是开门瞧了我们一眼,转手就将门关上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至于阿松,其实我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门口,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向他打招呼。      齐林少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又开始乱喊:“呦,闹脾气的阿佛姑娘果然回来了呀?你这一回又怎么对原空大师耍流氓了?”      看来,上次的踢裆事件后,我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流氓女。      原空放下水桶,钻进一间房,为了以免自己伤心,我往好了处猜,大概他不是讨厌我,只是换衣服去了。      唯独留下来看热闹的齐林少还在添乱说:“这几天山上大雪封天,今晚我们还需在这过夜。这里呢一共四间房,每人一间,已全满了。阿佛姑娘可以考虑下,要和你哪个夫君共住一间呢?”      此时原空和阿松都从厢房内出来,正巧听见这一言,脸色都十分诡异。      我只好讪讪笑道:“我还是和姜小姐一同吧,毕竟皆为女子也方便些。”说完后,便立即小跑跑往姜帝女的住处去。后面传来了齐林少极其欠扁的笑声,我真想回去用利牙咬穿他的脑壳,但又一想到阿松和原空那两张铁青的脸,我委实没有转身回头的勇气。      进了姜帝女的屋子,屋里各种家居用品居然一应俱全。      见此宅子,我满腹疑问,于是自作多情的问姜帝女:“这几日你们怎么还没进山,莫非知道我会回来,在这等我?”      她正用手绢擦拭自己的佩剑,这把剑就是那日她捉奸用来要杀原空的剑。      见她没理我,我继续围在她身边没话找话问:“这夹龙山这般诡异,竟然会有这样一座样样俱全的宅院,难道姜小姐你们之前住进来,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她依旧不理我。我只好靠近她坐着,挨她挨极近,硬生生地将她逼得抬起了头。      她冷笑着:“如果说诡异可疑,这里最诡异可疑的人便是你。连你,我们都能顺理成章的接受,这房屋住处,住进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惊讶的。”      虽然她说话难听、阴阳怪气的,但是我也听懂了,于是翻译着她的话说:“也就是说你们平日里也是这般犯二,根本就不怕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以为二二更健康?!”      她却没有生气,像是来了兴致,说:“犯二也是种福气。你若小心翼翼,也逃不脱中招;你若大大咧咧、清福享尽,再中招,这笔买卖我们不亏。”      “教你的师父真是朵奇葩!”我不禁暗骂,连我和阿松都会处处小心,最脆弱的人类,竟然用这番言语来教育自己的弟子,这完全是在诓害人命!      她说:“这是我师兄说的,我师父的观点恰与他相反。”      听她提到齐林少,想到他在树林里与我说起的话,我便起了打听的念头:“你那个师兄,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终于冷了脸色:“无名小辈,比我还不出名,阿佛姑娘不必探究。”      这姜帝女想必是个入世不深的小姑娘,这般强烈的否认,反而更说明了齐林少出身非富即贵。更何况他的气质,并不是商家可以养出来的,想必他的祖业定是个贵族。      本还想和姜帝女套套近乎,谁知她收起佩剑,扔给我一块干粮后,便和衣躺在床上睡觉去了。我咬着干硬难咽的干粮费力的嚼了几口,便掩在袖子中藏了起来,扭门出去,准备背着姜帝女到院子中将这难吃的干粮毁尸灭迹。      进了院子,我寻了个角落,用脚刨除个小坑,将干粮一手丢了进去,继续用脚刮刮周围的土,算是毁尸灭迹完工。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阵微弱的气息,我顿时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阿佛姑娘这是做什么坏事呢?”齐林少的声音从我脖颈处传来。我猛然回头,由于速度过快,头直接撞上了刚刚在我身后装鬼的齐林少。      齐林少却先我一声“嗷”了一句,显然撞得比我疼。      在暗黑的夜色里,我满眼怒火地瞪着眼睛盯着他。若是在白日,他定要被我此时几欲杀人的眼神威慑住,奈何天不助我,我是徒有眼神,却怀才不遇能在黑夜中看清它的人。      瞪了许久,齐林少都没有反应,反而笑眯眯地说:“阿佛姑娘,人呢,不能做坏事的,你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其实一不小心就能被发现。比如,今夜的你,今夜的我……”      “齐林公子真是多虑了,小女子只是睡不着,又突然觉得这夜色唯美,适合出来散散步,赏赏景……”      “这夹龙山大雪封山几日了,夜晚又阴黑,姑娘这是准备赏这完全看不见的夜景?”他毫不客气地拆穿我。      “谁说我看不见?”我怒极反驳,松鼠天生夜能视物。      他笑出了声:“阿佛姑娘果然不是常人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景,常人都是看不见的,比如说现在的我。”      我:“……”这个阴损的齐林少,我这是被他诓了么?      夹龙山的夜确实比我以往所见的山的夜色暗黑,天空也无月无星,宅院中又没有照明的烛光,一个凡人,还真是很难在这景色中视物。      我不理无理挑衅的齐林少,径直往我和姜帝女的卧房走去,与齐林少擦肩而过时,他突然轻声道:“松树这种东西万年不移……” 作者有话要说:  你师兄果然是朵奇葩! ☆、中招了   与齐林少擦肩而过时,他突然轻声道:“松树这种东西万年不移……”      一听他这话,我眼带杀意瞪向他。夜色阴黑,他没瞧见我的眼神,只是胡乱地摇着脑袋,似乎寻了一会儿才找准我的位置问:“不如详谈?”然后施施然向前直走,直奔院子正中央的主房。      齐林少住在宅院主房里,屋内点了几排的蜡烛,比姜帝女住的那间宽敞得多。      借着烛光,他见我发呆的瞧着两侧的蜡烛,便好心解释:“个人习惯,我喜欢在睡觉的屋子里点满几排红烛。”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嗜好,直接开门见山:“齐林少有什么请直说,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      “你的阿松是棵万年古松,而且修为了得,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便是住安山的山主。”齐林少说的一分不差,我们居住的山确实是住安山。其实,住安山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我离开宁许回到阿松身边后,亲自取的呢。      那时候,刚与阿松重逢,除了我们老友旧逢的欣喜,还有我满身的伤痕需要调理。阿松为帮我寻个养伤的好去处,便寻了座山,打败了山上众多混乱的杂散妖族,直接自封山主,统领治安。我彼时正直情伤神伤心伤身伤最悲惨的时刻,便脱口而出:“不如就叫住安山,永远安住在这里。”阿松自然是什么都依着我的脾气,这山名就这么改了,甚至我都来不及知道这座山以前的名字。      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双手藏在袖口中,掌中聚起妖气,杀意蔓延。      “哎哎哎,阿佛姑娘别急呀,我呢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又是交易?想起上次他亲我的那次交易,我谨慎地退后了一步。      他撇撇嘴说:“阿佛姑娘这是要干嘛?防着我?其实,说实话,我这次要的东西可比阿佛姑娘的美色值钱多了。”见我脸色不好,他又改口:“看我这话说的,阿佛姑娘的色……呃……”他状似很为难道:“其实……还真算不上美色呀,我是个老实人,只能实话实说了。”说完还有模有样耸肩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我:“……”      这是红果果的歧视!      突然,他一本正经道:“阿佛姑娘,我要骷影阵图。”简单直接,势在必得。      “绝对不行!”我一口回绝。      这妖图若是交了出去,我便再也没有借口跟在原空。更何况这妖图是妖族宝图,凡人是看不懂的,各个妖族早就对该图虎视眈眈,都是因打不过阿松,才不敢贸然进住安山抢夺,如果交给凡人,反而容易累得他们的性命。      齐林少不出声,眼神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威胁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阿松的来历,以你们区区的凡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奉劝齐林公子不如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话告诉你,这次我和阿松而来,是为了护佑原空大师平安,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不如我们就和平共处,否则休怪本姑娘不留情面。”挥手一个妖术,将主屋的圆桌化成粉末,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外走。显了妖术,聪明如齐林少定会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收起想威胁我的野心。      刚走到主屋门板前,齐林少的声音幽幽传来:“万年古松的确可怕,我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凡事皆有相克的事物,而不巧我手中有一支精巧的凤钗……”      我猛地回头,果然见齐林少手中握了一支做工精致金闪闪的发钗,竟然真的是世间罕见的镂金!      物皆有克,金克木,镂金是松木最致命的利器。      看着齐林少得意的笑容,我麻木的将脚挪回屋内。阿松之所以强大,除了他自身修为高深,便是因为他的克星镂金在这世间早就无迹可寻。如今这样一支明晃晃的出现在齐林少的手里,如若他真的对阿松下手,阿松即使再强,也难逃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下场。      齐林少收起笑容,将镂金凤钗放进怀里,习惯性的歪着头对我说:“阿佛姑娘,不要这般愁眉苦脸、皱着眉头嘛,好像我欺辱了你似的。”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说:“既然骷影阵图阿佛姑娘不想送给我,我也不夺人所爱。”      我压下心中的怒气,对着齐林少说:“我把图给你,你把镂金给我。”我干脆的从怀中掏出骷影阵图,拎在手里,语气坚决:“一手交图,一手交镂金!”      齐林少故作惊讶,“哎哎哎”连叫了三声,才慢悠悠说:“哎呀,阿佛姑娘原来可以为你的阿松夫君做到这个地步啊!哎呦,我不是说了嘛,我不夺人所爱,那图我不要了!”      他有这么好心?我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斜睨齐林少。      “要不然阿佛姑娘带着图嫁给我吧?”果然,齐林少语出惊人。      “你还真无耻!”我厉声骂道,这个流氓,竟然打上了我的主意,他可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阿佛虽然妖术不济,却也是这么多年来宁许神殿唯一在身边带大的,好歹在他的法术修为下日夜熏陶着,想要斗得过我的凡人,世间也是难找的。      齐林少突然弯腰大笑,手扶侧腰,笑得站不起来了。他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阿佛姑娘是不是想偏了,以为我要占你便宜?啧啧啧,就你这身段,连我师妹都比不上,也真真没什么便宜可占!我呢不过是防止那图落在外人手里……”      我轻蔑地说:“如若这图的主人是个男子,齐林少也要这般调戏?不怕落了个断袖的名节?”      他倒是无所谓:“断袖又如何?图重要还是人重要呢?”      这答案真是冷血,怪不得他刚才甚至将那位冷艳美人姜帝女的容貌都贬了下去。      见我沉默,他嬉皮笑脸的说:“阿佛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要那图的。那图我要是拿在手里,定会成为这群妖魔鬼怪眼中钉,肉中刺。我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干嘛要惹这一身骚呢?你说,是不是呢?”      我:“……”这人是什么逻辑?要图的是他,不要图的也是他。      我懒得理他,冷着脸说:“既然齐林公子不要那图,我就回去睡觉了,也请公子收好镂金,如果阿松出事,我就拿你陪葬!”我不是个狠厉的人,但是狠厉威胁的话,还是要说些的。      正走到门口,就听身后齐林少依旧是一副欠扁的语气:“建议姑娘先看看外面的夜色,再推门而出。”      听他这话,我搭在门板上的手终于顿了顿,这小子鬼心眼太多,不得不防。顺着门缝向外看,阿松和原空正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两个人均如石像一般,一动不动,他们各自的厢房里灯火通明。      “他们这是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齐林少,生怕自己的声响吵到院中人。      齐林少打着哈欠含含糊糊说:“今夜正好轮到他俩人守夜,昨天是我和师妹守的。你要是从我房间出去也行,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可不要来找我!”      我:“……”我倒是不怕阿松,依他的修为,肯定早知道我在齐林少的房间里。我担心的是原空误会我和齐林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上一次树林里的事就是个天大的教训。      我回头怒视齐林少,他不慌不忙的摆弄着他的蜡烛,置身事外,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还有个方法,你可以睡在我这。”      我说:“你是故意把我引进你的房里的吧?”时间算的刚刚好,趁着没人守夜时用阿松的真身将我诱进来,又借着门外守夜的由顾让我不能离开,我真搞不懂他的目的。      对于他的提议,我也只能妥协。      睡前,齐林少难得大方一次,他问我:“阿佛姑娘晚上睡觉,是选床还是选榻?”      我自然乐颠颠的跑去选床,这床与姜帝女那屋的床有些不同,柔软舒适。和衣上床,我闭目而眠,却突然觉得床的外侧一动,睁开眼睛,却见齐林少换了一身深蓝色长袍便爬上床睡觉我的身边,厅房内的几排蜡烛依旧亮着。      我不满地质问他:“我选了床,你不是应该去睡榻吗?”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是问你选床选榻吗?是你自己选了我的床的,我这个人大方,不介意和你共用一张床。”      “你……”这明明就是诡辩。      我话还没想好怎么说,齐林少便轻微的打起酣,我只觉自己使劲挥出一拳,却完全没有找到要攻击的对象。      不过要论同床共枕,我也是不怕的。想当年,从我未化成人形就开始与宁许同床共枕,无论我是松鼠还是后来修成人形,没少因为睡姿不好而压在宁许身上,甚至有一次我半夜觉得人形睡起来太累,便私自化成松鼠,用厚长的尾巴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一头钻进一个暖暖的洞内。结果次日醒来,尴尬的发现,我竟然钻进了宁许的亵裤中,弄得宁许哭笑不得。      只是唯一不习惯的,便是今夜床上枕侧睡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仿佛又回到了与宁许在一起的时光。那时他比较忙,从来不悠闲,日日拿着佛经诵读,紫檀熏香环绕整个佛堂,每一次都听得我昏昏欲睡。我睡之前对宁许叫:“宁许呀,要是你永远不要诵念佛经多好,我也能少掉几根尾巴毛。”      宁许只笑,用手指抚上我的利牙,轻轻摩挲。      猛然间只觉身上一紧,我睁开眼睛,屋内的几排蜡烛将近熄灭,正摇摇欲坠。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钻进了齐林少的怀中,他也没有将我推出去,而是状不经意的将我环住。      我翻身挣扎,齐林少眼睛睁开,眉头紧皱,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质问着:“你这半夜不睡觉,乱动什么?”      我被他压的脸色通红,威胁着:“你马上从我身上滚下去!”      他说:“你最好小点声喊,我倒是不介意让发生在普陀寺的场面情景再现一次……”      我:“……”      正在此时,屋内的房顶开始扭曲变形,簌簌往下掉灰。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齐林少已经将我拉起跳离床板,一瞬间,刚才还完好无缺的床,开始扭曲变形,化成粒粒细小颗粒,然后瞬间破碎,化成灰烬。      我急忙问:“这是怎么了?”      齐林少竟然无所谓的回答我:“中招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介意和我一张床,老娘我介意好不好!当然了,这只是阿佛心里喊的话,可怜的她…… ☆、种佛光   齐林少竟然无所谓的回答我:“中招了呗!”      听闻此话,我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就要推门跑出去,齐林少紧追着我,喊道:“这时候乱跑最危险……”      我顾不上跟他说话,推开门板,只见原空只身立于院中石桌旁,脚下地面已经消失不见,形成个巨大的空洞,他的双脚悬于空洞之上,整个身形正向下坠去,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宁许……”我急忙冲过去,一个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我乱伸的手,终于抓住原空粗糙的外袍,借着力道环上他的腰。他已经昏迷,没有了知觉,整个身子软软的贴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这洞有多深,索性现出尾巴将我二人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免得一会儿坠地时伤了原空。      松鼠的尾巴是松鼠身长的二倍,而此时我已经化成人形,又修炼过万年,尾巴比我现在身高的两倍还要长上许多,自然也厚实的多,有我尾巴这般护着,宁许转世的肉身定然不会受伤。      记得宁许第一次见我化成人形时,露出了极为震惊的模样。我以为他是惊艳于我化成人形的闭月羞花之貌,照了镜子才知道,我除了脸和四肢身躯化成人性外,尖利的牙齿,毛茸茸的耳朵,还有那个随我身形变化而直接变长的尾巴依旧还在,丑陋无比。      我顿时哭的惊天动地,直接扑到宁许怀中,呜呜的说着:“完了宁许,宁许完了,我化成人形是这么丑,是这么丑……我不要化成人形了,我还要变回原来的模样……我宁愿一辈子当小松鼠……呜呜……宁许……”      宁许只是轻抚我的头,笑着说:“阿佛如今的模样倒也可爱,尤其是这条尾巴,很特别呢。”      宁许的话我半信半疑,次日宁许便给我穿上了一身红衣,我如火红火红的一团毛球,顿时成了西方梵境的一道风景线。      呃……自然是道极丑的风景线。      直到后来许久,我修为提升到可以完全化成人形后,才发现,我其实也算是个清秀的姑娘。为了维持这般清秀姑娘的容貌,我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尾巴、耳朵那一身兽性的东西轻易暴露在我的身上。      那一身红色也成了我的偏爱,直到我离开宁许之前,都未曾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漫长的坠落过程,空牢牢的失重感令我的胃里一片翻滚,我双臂用力紧揽着原空,他软绵绵的压在我的身上,这是他转世后,第一次与我这样近。      突然双脚有了支撑点,我圈紧尾巴,将原空护得滴水补漏,施展了妖术缓冲坠落着地的冲击感。待一切扭曲恢复原状时,已经分不清时辰,四周一片漆黑。我幻出一盏松油灯,将尾巴整个平铺在地面上,轻轻将原放好。      他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呼吸却很平稳。探了探他的脉搏,平安无事,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毕竟宁许这一世是凡人之躯,这样诡异的阵法,他现如今能安好,便是我所求的。      我趴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描绘他的模样。从他的发顶到额头,从眉间到鼻尖,手掌覆在他柔软的唇角,一点一点细细勾勒,只觉掌下微微一动,一道凛冽的男声传来:“你是妖!”      他的话,我无法辩驳,长长的尾巴依旧还在我的身上,铁证如山。我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原空。      他面无表情,缓缓地坐起来,动作之间仿佛飘着淡淡檀香的味道。      借着我幻化的松油灯的光,他看清我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抚上我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暗哑,又说:“你又不是妖。”      我眼中的水汽逐渐氤氲,鼻子不禁地吸了吸,将所有的委屈吸了回去,然后裂开一个笑容。我不知道这个笑容在原空的眼中是好看还是难看,只是强迫自己对着他笑着。      我曾经发过一个不算誓言的誓言,如果我和宁许有缘再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在他的面前掉一地眼泪,我们相逢注定短暂,我不要他记住他的阿佛哭泣的模样。不把自己的脆弱哭给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免他同忧,免他同苦。      原空眼睛望向松油灯光照不到的暗黑角落,许久,才半带笑意问:“是不是我前世救过你,你就学白娘子,这世来找我报恩还愿?”又自嘲地说:“怪不得那日清晨,你那般模样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于我有何恩情?”我眨干自己的眼泪,强笑着跟他说。      《白蛇传》我是听过的,那时候宁许整日忙着说经讲佛,通常都讲得口干舌燥,更没有精力和时间来搭理我。为了引回他的注意里力,我便熬到很晚也不肯睡,嚷着他让他给我讲睡前故事。宁许没法,只能刮肠搜肚的给我讲故事,这《白蛇传》便是他讲给我的。他讲完以后,唇角上扬,半带笑容、颇有感慨道:“这许仙配不上白家娘子,她应该寻个能守她、护她、宠她、爱她的人。”      说完这些,他的笑容突然凝固,嘴角的弧度慢慢敛去,双目微微睁大,直直地看着床上的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过了半晌,他才说:“阿佛,早些睡吧!”然后起身,卷起外衫,挂在臂弯,走到香炉旁,拢了拢檀香灰,回头吹灭蜡烛,大步走向门口,合门,离开,一气呵成。      这是我在宁许身边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和我同床。      自此以后,西方梵境人人都知道,宁许神殿无欲无爱。      原空坐在原处,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我与你无恩,那姑娘为何要这般费劲功夫,甚至不惜以妖之身闯进佛堂缠着我?”他又顿了顿道:“我又说错了,姑娘身上并无妖气,否则也避不开普陀寺的佛光。”      我呲牙一笑:“你与我有仇,我怎能让你在佛堂净地享此清福?”      “姑娘是来报复我的?以身相许来报复?”他似乎十分吃惊。      我起身,收起尾巴,扭着身子边打量四周边说:“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在乎吗?”      念经的宁许,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他人的行为。      手里幻出亮光,我看清周围,这里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是个洞,而是一片平地在黑暗中无限的蔓延开来。      我回头问原空:“久闻原空大师是降妖除魔名师,如今这种情况,大师有何看法?”      “姑娘说话真有意思,莫非对你另一位未婚夫也这般说话?”      “我一般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我不服气的扭着脖子低头斜睨着他,这其实是个高难度动作,需要极强的柔韧性,这世间,大概也就只有我这只化成人形的松鼠精能做的如此熟练。      原空说:“这便是上古神阵骷影阵,不知阿佛姑娘可将阵图带在身上?”      我不理他,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原空匆匆从后面追上我,为避嫌并没有扯上我的衣服,而是说:“阿佛姑娘莫气,贫僧不是想要姑娘的阵图,你这般贸然往前走,十分危险。”      我转头冲着他笑:“不是有你嘛,我怕什么!”      宁许,在你身边,我从未害怕过,唯一害怕的已经发生,就是你不要我了。      原空似乎明白我这话是在调戏他,便也不再说话,却加大步子走到我的身前侧边,暗暗地将我护了起来,果然是宁许的作风。      记得当年宁许和一座山的龙脉斗法时,也是什么都没说,便将我困在一处结实的结界中,暗暗将我护起来。那龙脉和他斗了一会儿,便发现了我,突然就收了手,语中带笑:“心头肉?神殿还是好生护着吧,我该回家给我的心头肉做饭了!”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脉这种胜似神族的存在的妖,在天地间除了这一条,还真真的没有另一条了。他依附世间所有山的灵气而生,是与天地同在的存在。换句通俗的,世间所有的山都是他在掌控,反而,只要有一座山还在,他便是安然无恙的活着。      事后,我问宁许:“他说心头肉,是什么?”      宁许站在半空,手掌托着我,面色沉重,终于开口:“心头上的一块肉。”      我问:“心头上会长一块肉?”      宁许用手指腹摸着我小小的肚堂,轻轻按压。我抬起爪子,抱住他的手指开始添,添得他手指湿漉漉的,他也只是慈悲的笑。      我和原空走了许久,四周仍然是毫无方向的黑暗。他默不作声,我本想找他说话聊天,可是想来想去,除了越聊越生气,越聊越伤心,我还真想不出什么话题。      我说:“宁许,不如你念段佛经吧!”      他突然停住脚步:“宁许?”      我:“……”      他说:“你身上的佛光,是他种下的?”      我愕然,转念一想,原空就是宁许,看出我身上有佛光,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我摇摇头。      我在佛前受了三万年佛光,身上有佛光自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原空也不再说什么,静默的向前走。      我跟在他的身后,仗着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问:“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原空静默了一会儿,说:“贫僧一心向佛,蒙姑娘错爱了。”      好在我算到他会拒绝我,反而不怎么伤心。      “你拒绝是你的事,我喜欢是我的事,要是扰了你佛家弟子清净,你就多包涵点。”说完我抱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侧脸就亲了一口,然后极快的松手退离开,对着他笑弯了眼,看着原空的脸色瞬间从白到红有转向黑,心情骤然开朗。 作者有话要说:  某伊梦不喜欢《白娘子》里的许仙,觉得他配不上白素贞,╭(╯^╰)╮ ☆、妖图祸   原空被我这么调戏后,黑着脸转身就往黑暗中走,走了几步,忍着怒气回头,压着声音说:“阿佛姑娘,为了你的安全请跟上!”      我扭过头,在他看不见的暗影中偷笑,无论宁许还是他的转世,终究对我狠不下心来。      跟在原空身后,在黑暗中走的磕磕绊绊,原空一个凡人反而借着我幻出的灯球走得十分顺利,对此我深表嫉妒。但嫉妒终究只是嫉妒,原空毕竟是宁许神殿转世,即使这一世是如此平庸的凡人,终究是未来的佛祖。      在西方梵境生活时,我一直百思不解宁许虔诚礼佛的缘由,苦闷之后就变得很忧伤。忧伤来忧伤去,最后把忧伤都憋在自己身上,于是,我华丽丽的生病了。      说起我的病,多少有点丢人,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掉点松鼠毛。      注意量词,真的不多,只是偶尔,可是却把前来串门的普陀神殿刺激的喷嚏连连,鼻涕直流,整天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瞧我,瞧得我心里发慌。      一日,趁着宁许不在,他终于开始了报复我的行动,用一颗花生将我诱到他身侧,伸手捏住我的脖颈,将我拎起,举在半空,又因为嫌弃我似的,头离我远远的。      我拼命的挥着四肢,挣扎扭动身子,想要逃脱他的魔掌,他却笑着说:“不过是一只小松鼠,为何神殿陛下这么当心肝宝贝?”      “我是只会说话的松鼠!”我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愤愤不平的回答。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然我这只松鼠也这么认为,说不出自己的特点,就说说与别的松鼠不一样的地方。      普陀神殿似笑非笑:“不过是只成了精的松鼠,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法术,说吧,你这掉毛的毛病怎么才能治好……阿……嚏……”最后那声喷嚏,把他的原本的气势泄得一万八千里,一去不回来。      我被吊在半空,张扬着四肢,姿势很是难看,特别不舒服,使劲的扑腾,愣是折腾出越来越多的脱毛,眼前别过头的普陀神殿一直“阿嚏阿嚏”个不停……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宁许回来,他很是无奈的看着我们,苦笑着将我从普陀神殿的魔爪中救出来,我一个翻滚就钻进他的衣袖中,听见他问普陀神殿:“你为难它是要做什么?”      普陀神殿答道:“就是问问怎么能不让它掉毛!”      “这还不简单?”宁许挪动着步子走了几步,花生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子中,我将头探出宁许的衣袖,就见他指尖捏着一颗花生,递到我嘴边。我两只爪子抱住花生低头开啃,花生上还带着宁许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啃得正香,就听宁许说:“每天给它颗花生,告诉它要是掉毛就没有花生吃了。”      我停下啃下去的牙,抬头瞧向宁许,发觉他的神色竟然是认真的,于是我开始暗自权衡,是有骨气坚决不吃每天一颗花生好呢,还是继续忧伤着掉毛好呢?      还不等我脑子转出个主意,宁许又说:“当然,不给它花生吃,它的毛掉光后就不能长了,也就不用担心它以后掉毛的问题了!”      普陀神殿:“……”      我:“……”      宁许这是要养只秃毛松鼠?      鉴于这个没有爱心的佛祖神殿,我决定再也不理他了,除非他拿十颗花生外加十颗松子诱惑我。      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我沉溺于回忆中,一头撞到了原空的背上。他停住脚步,语气很是无奈:“贫僧这平白无故走路,阿佛姑娘都能贴上……哎……阿弥陀佛……”      “我又不是故意的!别跟我念阿弥陀佛,听着都烦!”我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松子,讨好的递给原空:“别纠结我的事了,来,我请你吃松子!”      伴着微弱的灯光,原空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表现的他想吃松子。      我继续努力:“松子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当然没有松子花生也行,原空,来尝尝吧,这可是阿松给我准备的世间最好的松子!”      “谢姑娘好意,贫僧无福消受,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姿态如佛。      我无奈道:“又是阿弥陀佛,左一句,又一句,你可真够固执的。”转念想了想,我又说:“不如这样吧,你们和尚不是都要化缘嘛?就当我施舍给你的斋饭了。”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个闷头和尚要是再不接受,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空终是无奈,接过这一捧松子,尝也没尝,一把塞进有些微旧的布衫里,转身便借过光,继续往前走。      我抠着手指垂着头,咬了咬牙说:“宁许,我知道你对我怀中的妖图感兴趣,给你好了。”我干脆利落的从怀中掏出那张骷影阵的阵图,猛劲的塞进原空的怀里,抬头眯着眼睛对他笑,希望他可以借着微弱的光记住我的笑脸。      原空眉头微皱,默不作声,将怀里的妖图摆正,顺着画轴慢慢展开,一种莫名的香气突然传来,呛得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感觉有股温热的鼻息靠近我,我凭借本能后退一步,却见原空脸色涨红,眼睛通红,光秃秃的头顶大滴大滴往下滴着汗珠……      “原空,你怎么了?”我见他状况不妙,欲伸手扶他,他却一把挥开我,蹭蹭退了两步,声音沙哑说:“阿佛姑娘,你竟然对我下药……”      “什么?”我不解原空的话。      他一手单握妖图画轴,青筋突起,牙齿咬住下唇,似乎努力克制什么,不一会儿,鲜红的血珠沿着他的齿边蔓延,沿着唇角缓缓流下,形成一条鲜红的血痕,看得我心疼。脚下不由的向他靠近,小心翼翼追问:“原空,你怎么了?”      他突然扔掉手里的画轴,一把将我拥进怀中,力道巨大,我猛地撞进他的胸膛,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双大手不停的揉捏着我的后背,手劲很大,揉得我骨头发疼。      我不清楚原空为何突然发狂,虽心有不安,但还是窃喜的偷偷的双手环上他的腰,粗壮有力,抱起来正好。      不一会儿,我就被原空直接拉出怀里,一把推翻在地,他哑着嗓子道:“阿佛姑娘,你是有多想得到贫僧的肉体?”      我慌忙爬起,拽住原空的布衫衣袖,还不等开口,他一挥衣袖,又将我掀翻在地。这一次我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嘭”的一声,结结实实。      混乱中,只听原空声音极其难耐道:“在普陀寺,姑娘诬陷贫僧与姑娘有了夫妻之实,你我皆知,我们之间本是清清白白,为姑娘名节,贫僧甘愿还俗。可如今,姑娘竟然还是执迷不悟,竟然在这妖图中藏有媚药,你……”      我慌乱爬起,四爪并用,爬到原空脚下,仰头对他说:“原空,我没有,你信我!”      他脸色已经红的发紫,只见他用手背抹掉自己嘴角的血痕,脚一抬,将脚边的我踢开,挥手打掉我幻化着挂在半空的松油灯,灯没光灭,周边陷入黑暗,天生夜能视物的我,也看不见周遭的一景一物。      但是我知道,原空他走了,消失在这黑暗中。      抱着膝盖做了一会儿,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松油灯重新点燃,跟随着我漂浮在半空中。我低头找地上的妖图画轴,寻了许久都没寻见。我也没有心情去找,中了媚药的原空,也不知道在这黑暗中跑去哪里了。若留在我身边,虽然他的清白不保,但好歹我也是个姑娘,是媚药的解药。      这媚药来得蹊跷。      照此情形来瞧,普陀寺那一夜的原空,吃了阿松给我的松香媚药,除了昏睡,并未像如今的这副模样。      妖图——阿松——松香媚药,联系起来?      我不敢想,阿松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努力的吸着鼻子,闻着原空残留下的淡淡檀香味,获得到他的蛛丝马迹,虽然断断续续,但好歹给我指了个模糊的方向。      走着走着,嘤嘤啼啼的哭声若隐若现,我细细听着,像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原空身上的檀香味竟然是同一个方向。正加快脚步去寻原空,后一摆被紧紧固定住,我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回头瞧了几眼,没有瞧见有什么东西困着我。      正犹豫纳闷间,便听见个声音唯唯诺诺声音的唤我:“婶婶,你是来夹龙山救我的吗?”      我险些被这一声“婶婶”劈晕,婶婶?他叫我婶婶?我这么花容月貌的姑娘家,即使在黑暗里,也不能被错叫做婶婶的!      我揉了揉耳朵,恨不得将自己尖尖耳朵露出来,好证明我的确是听错了!然后事实是我确实被叫做了婶婶!      施了妖法,飘在我身侧的松油灯变得更加明亮,我好歹算是看清身后拉着我不放的东西……竟然是个小孩子,他蹲在地上,一手环着膝盖,一手攥住我的后衣摆,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瞧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阿佛姑娘,你被叫做婶婶还算好的,你的岁数都够给多少人当姑奶奶的是不是?   谁让某伊梦坐车时给小朋友让座都被叫阿姨,要让阿佛姑娘也尝一尝这滋味! ☆、睡莲花   眼前的孩子突然蹦跶起身,双手抱住我,抱得我一动不能动,他脑袋在我肚子上摩挲着,奇痒无比。      我用力扒开他,吼道:“你是谁?从哪里来的?”伸手探上他的前额,顺着额前血脉,没有遭到阻挡,很轻易探进他的元神,竟然是和阿松一样,松木成精,难怪我刚才不能摆脱他拽住我的禁锢。      松树精胜就胜在,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倔脾气。      小松树精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眼中充满期待。      我只好投降:“你要出这夹龙山,那就先告诉我你是谁?这山里住了什么妖怪?”      “我就是我!”小不点答:“这山里的妖怪是个美艳如花的漂亮姐姐。”      “就是这嘤嘤啼哭声的主人?”他一提美艳如花的女妖精,我便担忧起和那女妖精同一去向的原空,顿时爪子四露,把眼前的小不点吓得后退了一步,用着十分惊悚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顾不上这个小不点是哪里来的,拎着他的脖颈,威胁道:“带我去找这里的女妖精!”      “婶婶要和她打架?”他用眼神瞄着我露出的爪子,声音颤抖追问。      你才是婶婶,你们全家都是婶婶!      不跟小孩子计较,我闻着淡的几乎不可闻的檀香味,拎着小不点去找原空,一路上嘤嘤啼啼的声音越来越近,原空果然是被她掠走的。她要是敢动原空一根汗毛,我就拔了她整座妖山。      小不点被我拎得很不舒服,这滋味我尝过,能舒服才怪。他反抗了几下,逆来顺受的不动了,叽里呱啦的说:“不是她把你要找的人诱了去的,是那个和尚自己冲过去的。”      “你见过原空?”我忙追问。      小不点见我一副着急的模样,倒是跟我卖起了关子:“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抓着他的脖颈的爪子紧了紧,利爪顺着他的娇嫩皮肤陷进去一些,他小声喊了几声疼,乖乖闭嘴。我不禁被他的模样逗乐了:“你又不是佛家弟子,讲什么佛曰佛曰的,听得我头疼。”      小不点眼神不服的瞪着我,选择了无声的抗议。      一路踏着妖云行走在黑暗,突然眼前一亮,我不适的遮住眼睛,再睁开眼前竟是一池开阔的湖水,四周围着高耸的绝壁,仰望不到尽头,湖对岸,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大石门。      湖水上伸出杂乱的树枝,树丫上竟然睡着一个人。他一袭粉衣,如一朵睡莲,浮在一池碧水上。      此情此景,竟然让我脑海中闪过西方梵境中的一池睡莲。其中一朵生长大如车盖的睡莲,繁花盛开,四方万霞,那便是宁许的莲座。      相传,佛陀降诞前,先现出八种瑞祥之相,这莲花座就是其中之一。八瑞相过後,佛陀从舌根生万道光明,每道光明都化作千叶金色莲花,每朵花上都有佛盘腿交叉坐说六波罗密。      只可惜这幅场景我没见过,宁许化佛的仪式,我被他反锁在了他的禅房里。      那人似乎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头扭向我,起身坐直,黑发飘逸,倒是一幅美不胜收的景象。他站到树枝之上,脚踩石头,三蹿两蹦,跳到我跟前,笑眯眯道:“就知道阿佛姑娘会来,不过来的可真晚,我等得都睡着了。”他在我身边转了几圈,说:“呦,踏着妖云呢!手里还拎着个妖怪,阿佛姑娘你这是神猛无比出手了?”      我黑着脸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齐林少,一时无语。只能问他:“你怎么在这?”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等你啊,顺便凑凑热闹!”      我:“……”凑热闹是真,等我才是顺便吧!      湖面飘过一阵风,女子嘤嘤啼啼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我扔下小不点,顺着齐林少蹦过来的石头,跳到树枝上,这里离那石门不远。      我回头问蹦到我身边的齐林少:“那里面是什么?”      齐林少伸手掰掉挡他路的树丫,语气漫不经心:“淫窟而已。”      话音刚落,女子嘤嘤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      我催问:“什么淫窟?原空可在里面?这声音是什么声音。”      齐林少眯起一只眼睛,一脸大惊小怪的凑到我眼前,很是认真问:“你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声音?”      我向后仰了仰头,躲开他凑过来的脸,“我听了一路,是个女子嘤嘤啼啼的声音。”      “那阿佛姑娘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别买官司,什么声音!”我语气阴冷,刚刚隐藏的利爪有伸了出来。      齐林少撇撇嘴,斜着脑袋盯着我垂在身侧的利爪,啧啧道:“这男女欢爱的声音姑娘都听不出来,看来普陀寺那一夜姑娘与原空大师可是清清白白的啊!啧啧啧,真是冤枉了原空大师被挂上淫僧的头衔……”      他这么不害臊说出这样的话,我无话反驳,转身不理他,直接顺着湖面上树枝石头,蹿到了对岸的石门前。伸手触碰到石门,石门瞬间向两侧裂开,里面的嘤咛的声音顿时清晰。      石门后的屋内,尽是半裸的男子,有近百余个。男子面上皆是红润,气息紊乱,有的痛苦难耐,有的兴奋不已,或倚在石凳上,或侧卧在石床边,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神志不清。      我被眼睛景色吓得后退了一步,正好撞进齐林少的怀里,他伸手将我扶稳,略显好心。      “这是什么情况?”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我转过身,避开屋内情形质问他。      他抻着脖子望了望,说:“看来失踪的男子都在这了!不过是中了媚药而已,好在这里没女人,要不然啊,场面会更加混乱……要不然阿佛姑娘进去,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我一拳捶在他的肩上,厉声道:“你给我正经点!”我回头瞄见石门边的几个男子看着我发绿的眼睛,吓得窜到齐林少身后,躲在他身后,问他:“原空在没在里面?刚才明明听说一个女子的声音啊?那女子在哪?”      齐林少伴着坏笑说:“你担心他们,不如担心刚刚被你扔了的小妖怪去了哪里?”      听他这么一提,我望向来时的方向,那个小不点果然不见了。      “他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你也没有花银子雇佣我帮你看着不是?”      我顿时语塞。如今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我怎么就在宁许的打压下变成一只嘴笨的松鼠了呢?悔不当初啊!      无心顾及那个小不点,看着石屋内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有些紧张的拽住齐林少的粉色锦袍,布料柔软,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面料。我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怎么换衣服了?”      他“噗”的就笑了,说:“原来阿佛姑娘拉住在下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啊!原来那件脏了,脏衣服本少爷穿不惯,就换了一件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我们借住的诡异的宅院突然变化成粉末形成大洞的危险情形下,这位大少爷竟然还有闲情雅致的去……换衣服!      不理会他,攀着他的肩膀往石屋里望去,红着脸扫过一个个半裸的美男,里面却没有原空。      齐林少突然回头,脸颊擦过我的脸颊,弄得我本来就燥红的脸更加发热,只能强装冷静,眯眼瞪他。      他却突然哈哈大笑:“虽然是只妖,也是只没见过世面有羞耻之心的妖!”      “你说谁呢?”      “我来猜猜你的真身吧?喜欢松子,与松树是挚交好友,莫非是只小松鼠?”边说边摊开手掌,掌心有三颗松子。      “你……”我直接亮出利爪挥在半空中,正欲向他劈去,就听他说:“不就是猜对了么,恼羞成怒了?果然脑小呆笨,也不问问我这松子是哪里来的?”      我仔细一瞧,他手心中的三颗松子正巧是阿松送给我的,低头仔细一闻,略带着淡淡的檀香,我出口惊呼:“原空!”一把拉住齐林少,急迫追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喏!”他用下颌指了指,我看见一排松子规整的成一条细线蔓延到石屋内,这是原空留下的记号,他在石屋内。      我急忙往石屋跑,离石屋一步之遥,拦腰被人抱住,齐林少无奈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男子如今正需要个女子与他们交合吗?还偏偏要往火坑里跳,做事真是冲动呀!”      “可是宁许在里面……他不可以……”我哽咽的哭着说,越哭越觉得自己丢人,一个法术还是可以的妖精,竟然在一个凡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齐林少用拇指拭着我的眼泪,安慰道:“原空大师不是常人,他不会中招的。”      他越说我越哭。      他无奈举着手,两指并拢:“我对天发誓,保证还你个分毫不差的原空大师可好?”      我还是哭。      他叹了口气,语气甚是委屈:“你们这群仙妖鬼鬼真是弱爆了,没看见你们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术,却学凡间的小姑娘,哭得泪流成河,枉费你活了这么几百年了!”      “你才几百岁呢?我三万岁了,可以当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了!”      “嗯!”他倒是点头首肯:“你是猪奶奶!”      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猪奶奶您好,猪奶奶,您如愿升辈分啦~\(≧▽≦)/~ ☆、淫僧传   有了齐林少的保证,我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果然如他所说,我不算是个合格的大妖怪,心性和法术都比尔虞我诈的凡人差多了。其实凡间乃是世间阴谋诡计最多的地方,每个人心中都藏着千方百计的算计,就连这次我设计将原空骗下普陀寺,都是偷偷溜了皇宫王府、几家大宅大院中学到的招数。      妖界的妖精都大多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即使有狡诈的,我也没遇到过,毕竟我在妖界呆的时间不长,刚长大点就误闯进宁许神殿的结界,跟在他身边呆在西方梵境极乐世界整整三万年,佛界的人,念的都是无悲无喜无欲无念,哪见过那么多丑恶的嘴脸。      齐林少拽住我往后走了几步,指着石屋内,条理分明的分析:“这松子这么规整的遗落,绝对不是偶然。不是山中的妖精故意为之,就是原空大师刻意留下的信息。先不考虑这些,顺着这松子路,我们即使驾着你的妖云躲过那些中了媚药的男子,石屋内全是绝壁,根本无出路,也寻不到原空大师的。”      “你的理论分析的不错!”我讽刺着。      “我也这么觉得!”某人很是自恋的回答。      他就会分析理论,却不行动,再耽误时间原空可真就是晚节不保了。      我弄不明白仙仙佛佛投胎转世凡间历劫的规矩,不清楚如果宁许这次历劫毁了清白会是什么后果,倒是有些坏心眼的希望他晚节不保。所以我忧心的重点是,他的清白是不是毁在我手上。      齐林少分析来分析去,给了我个结论:“原空大师曾经到过石屋,但强大的自控力使他离开了石屋,还从石屋内开始留下松子。”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些松子指路方向是从里向外的。      我跟在他的身后,低头仔细寻找他口中说的原空留在外面的其他松子,余光扫过碧水湖面,有些意外。      湖水从一池缩小变成了一口井那么大,原来池水淹没的地方,变成了一块块龟裂的干土平地。齐林少显然注意到这变化,他一脸严肃转头问我:“阿佛姑娘是否确定,这些年魅影阵图一直都在住安山的结界内,没有出来吗?”      我点点头。阿松做山主前,妖图就原封不动的封印在住安山内,阿松做山主之后,妖图一直都是阿松守护,绝对不会有半点差池。      “那就奇怪了,这确实是魅影阵,可是之前明明不是的。”他抱着双臂,眉头微皱,自言自语。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阵呢,我要找到原空,我……”      “嘘,别出声,听!”他打断我的话,用手指着井口那么大的湖水示意我。      我耳朵尖,真真切切听见了个姑娘娇吟的声音,身边似乎跟着两个人,从脚步声的轻重推断,应该是个成年的男子和体重较轻的孩童。      我悄声将发现说给齐林少听,他笑眯眯的举着大拇指夸奖我:“耳朵果然好用,反正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      踏着龟裂的土地,我和齐林少溜到了井口大的湖水边,他从裂缝中捡起什么,转头对我道:“从这跳下去!”      “为什么?”我刨根问底。      他牵起我的手,在我手心放了个东西:“总问为什么,什么都错过去了!”说完,一个纵身就跳了进去。      我思量着他的话,低头瞧着手心里的东西,竟然是颗松子,正是我送给原空的。      没再犹豫我跳了进去,预想中的湖水淹没的感觉没有袭来,反而只觉一股浮力,将我托起,不一会儿,眼前一道白光,只觉自己被挂在什么东西上。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我被高高挂在一棵树上,齐林少在树下喊:“阿佛姑娘,下来!”      松鼠在树林中就是如鱼得水,我身形灵活的蹦到齐林少面前,见他完好无损,终是没忍住的问:“你们凡人真是不怕死,也不管有没有危险就直接跳了!”      齐林少依旧嬉皮笑脸:“跳了才知道嘛!也就你们妖怪那么怕死,怕失去自己的长生不老,我们凡人天生没有长生不老,生死早就看惯了。”      这……倒也算实话!      “听见什么声音没?”他突然问我。      立了立耳朵,我摇摇头。      他叹气摇头:“哎呀,看来还要我的鸣聪符出马,你这只天然的鸣聪符也不怎么起作用呀!”      我:“……”      甩甩衣袖,点燃手上捻着的小黄纸,一点一点燃尽,化成黑灰,他慢悠悠道:“要不然我驯养你好了,当下不正是流行降妖师和灵兽之间的虐恋情深嚒,你我也来一段?”      我:“……”      果然是无耻之人至贱无敌。      作为一只妖类,我实在不能清楚鸣聪符给齐林少这个凡人带来什么变化,只见他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我跟过去。      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装神弄鬼的背影,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耍了,这其实根本就是他乱指一通吧?!      好在没走几步,我便看见我想见的人和不想见的一幕。      原空一身赤丨裸,挤在一个同样赤丨裸的姑娘的两腿之间,那姑娘双臂环着原空的脖子,白花花的双腿缠着原空的腰身,两个人缓缓而动,缠绵着。      这才是真正的淫僧。      我傻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此时淫靡的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齐林少推了我一把,吼道:“看不出原空大师被媚药迷得失去了理智吗?你再愣着,可真就是成淫僧了!”说完他手中一道火符打向两人身体交缠的方向,一个跳跃,伸手将赤丨裸的原空扯开,扔到一旁的树根处,同时飘过去的还有他的一袭粉衣锦袍。      我顾不上齐林少和那个姑娘两人的打斗,扑到原空身边,用齐林少的衣服帮他遮掩,他的脸依旧涨的通红,眉头紧皱,痛苦难耐。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我的宁许,这一世,怎么会遭受这么大罪过呢?      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我的后颈,一把将我拽上半空中,赤丨裸的姑娘雪白的手臂任意伸缩,漂浮在半空纵身上飞,被拖拽的我一头撞到一根粗壮的树枝,眼冒金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我这是被这个诱惑原空的姑娘劫持了。      实在禁不住被撞出的晕眩,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越拽越远,恍惚间,似乎还听见齐林少焦急的喊声:“阿佛姑娘……”      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我又看见宁许盘腿打坐,诵念佛经,突然他睁开眼,抬起头,唇角上扬,春风和煦。他抬腿迈下莲花座,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耳边回响着他的低笑声。手掌越来越放肆,顺着我的前颈摸进我衣领,在我的左锁骨反复移动。      我有些害羞,扭着身子躲开他的手,他低笑着,手指灵活解开我的领口纽襻,一颗一颗,循上往下,拆开腰带,掀开我的外衫,随手一丢,一手扶住我的肩,一手撑着我的腰,将我缓缓放平。      背后因只着单衣,贴上凸凹不平的地面上,硌得很不舒服。宁许欺身压在我的身上,长发垂下,披散在我肩侧,手钻进我的亵衣内,掌心贴着我的小腹,慢慢往胸前移去,情丨色十足。他的唇贴上我的脖颈,顺着耳后,向下挪动。      此时的宁许,妩媚动人,风情万种,我禁不住诱惑,抬起手抚上他垂下的发丝,柔软舒适,却让我猛地清醒。      这软软顺顺的发丝,绝不是宁许的。      宁许的发丝坚硬十足,是出了名的难打理。他平日只是随意盘起,除非西方梵境有正式的佛法讲会,他才会耗费时间去盘发髻。我幻化成人形后,他似乎觉得养着我不能白养,便将木梳塞进我手里,自己心安理得的坐在铜镜前,示意我给他梳头。      我喜欢宁许的一切,自然没有觉得他这是在压榨我,反而乐颠颠站在他身后给他打理头发,一下一下,从发根梳到发梢,极致耐心。我也总调皮,在他不经意间爱不释手的把玩他的发丝,偶尔抓上一缕,拿着发梢去扎他的耳后,他也不闪躲,笑眯眯的接受,每一次他耳后的细皮嫩肉,都被我捉弄出几滴极小的红疹子。      温热的手掌已经移到我的胸下,我努力挣扎,想要从这混乱的感觉中清醒,我身上的重物压迫感越来越清晰,甚至连肌肤之亲都敏感如真。      我挣扎着,眼中模糊,眨合了几下,依旧昏昏沉沉,睁不开,梦魇着,浑浑噩噩,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哎呦,我的小美人,你这是醒了?梦里梦见哪位情郎和你欢好了?”这声音将我激得猛然清醒,终于看清说话的是一个胸前起伏、浑身赤丨裸的漂亮姑娘,她正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掀着我的亵衣,一手解着我的肚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百合的节奏嘛(⊙_⊙)? ☆、摄了魂   此情此景,我这是被一个姑娘家给轻薄了?!      那姑娘见我醒了,扔下我的亵衣,手顺着肚兜内就要往上摸,我哪能让她得逞,亮出利爪照着她的淫爪一抓,法术力道强大超出我的想象,她像一只逃窜的老鼠,躲到身后一颗青石刻雕之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从地上爬起,我匆忙将衣服穿上,握上一把松子,灌上妖术,挥手直接炸开青石刻雕。青石刻雕碎裂后呈现一地碎石,却不见那女妖的身影。      这密封的青石洞中多少有些安静异常,也不知道我被这女妖掠走了多久,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舍身来救我,想要逃脱只能靠我自己。      系紧腰带,摸上冰凉的青石壁,却寻不到出口,仰头上望,高耸云离的峭壁端倒是有巴掌大的通风口,踏着妖云纵身跃上几丈高,却见那巴掌大的出口离我还是百丈远。      如今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夹龙山的妖精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只可惜,这个结论对我的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收起妖云,又落在地上,空旷的石室可真真应了空旷二字。      抱膝席地而坐,我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要穿衣服也早该穿完了?不如我们面谈?”      “呵呵呵……”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眼前突然出现个一双赤脚,洁白晶莹,剔透诱人。她只身披了见松垮的红衣,衣料轻薄,胸前随性的裹了块红布,长及下身,露出修长的双腿,倒是颇有风情。      她身上隐隐传出香味,有些像檀香的味道,细细闻起来,又有些不像。      她语出惊人:“我对你一见钟情,不如我们结盟吧,在夹龙山享尽美男,姑娘意下如何?”      我被惊得只能无奈的翻白眼。      她扭着腰肢,垂头问我:“你这是不从?”      “你是对男色感兴趣还是对女色感兴趣?”我忍不住问,她和原空在一起的那一幕,如一把利刃,扎进我的心口,滴滴流血。      她见我手中暗暗聚起的妖力,妩媚着退后:“要和斗法,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好歹我在这夹龙山称王称霸也好些年了。”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山外有山,妖外有妖!”我浑身聚齐妖术,身后甩开长长的尾巴,纵身跃去,手中突然多了件法器,竟是原本丢失了的妖图画轴。      那女妖妖气外溢,妖风吹掉她身上松垮的外溢,她赤着肩膀,迫着妖压,向我压来,把我从半空打落。我只觉强大的妖压迎面劈来,本能举起画轴遮住脸。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青石洞碎裂,那女妖一声惨叫,收回妖气,勉强站直,血滴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青石地面上。      她的脸上皆是震惊与不平。      我也有些吃惊,刚刚我俩妖压相撞时,我的妖力远远不如她,这场硬碰硬中,却让我侥幸胜了。      妖与妖斗妖法,从来都是简单的拼着妖力。      她冷笑道:“佛光?还有……松神元魄护着?怪不得连我的媚药都能轻易挣脱。”      碎裂的石室,空旷无物,最初所见的黑暗,无声的蔓延开来,像是有生命似的,一点一点的吞噬光亮。      那女妖止住血,笑声更冷:“你可真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妖精。”      我对她无话可说。      她又笑着说:“论实力你打不过我,可是你上面有人,我斗不过你。我这种无依无靠无背景的妖精,没人会来给我撑腰,真是羡慕死你了!”      我不接话,她也略显无趣,道:“用万年松神元魄护着你的人,我来猜猜,想来便是住安山的山主大人吧?真是贴心护着,连命都交到你手中了。”      我倒是不记得阿松什么时候喂过我松神元魄,大许有,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阿松护我比护命还要谨慎。      这个妖精也是个话唠,大许这些年来被她掠来的男子都沉溺在淫丨欲中,不曾跟她讲过话,她才如此寂寞。      “你真的不准备在这里和我过逍遥快活的日子?”问的颇为认真。      我冲着她直翻白眼,果然这妖精的智商,真的算是硬伤!      她也终于安静,盘腿打坐,调理内伤。      我暗中寻思,此刻她已经重伤,毫无妖力,我一掌就能将她元神击碎。思量了几番,我也没有想好是否有必要要了她的性命!      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姑娘不必算计我,你就算现在击碎了我,也毫无用处,我的真身不在这里,我都不知道它在哪里。”      “今天就饶你一条性命,你好自为之吧!”幻出松油灯,踏过一地碎石,架起妖云,我走进无边的黑暗。      那妖女嘻嘻冷笑的声音飘来:“有山主元魄护着不奇怪,可是身为一只妖,却佛光普照,也是天下间的一大祸害……”      能看出我身上有佛光的妖,这世间也是罕见。这女妖,修为确实远远高于我,如果不是阿松的元魄护着我,想必我就真真切切的死在她的妖压下,成了她的食物,永不翻身。      展开失而复得的妖图,画上空无一物,与那晚在原空房中所见完全不同。我有些失望将妖图收好,在黑暗中辩着方向。走了没几步,又感觉有东西拽住我的衣摆,我正要挥开,就听见有人喊:“婶婶,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出去!”      竟然是刚才在碧池湖畔消失不见的小不点。这夹龙山诡异,这小不点来处更加诡异。      小心翼翼摆脱他的束缚,我退后几步,厉声问他:“你和这山里的妖精什么关系!”他身上散出的香气和那个赤脚女妖一模一样。      小不点抬起头,涨红了脸,颇有些无奈叹气:“婶婶,我是她的真身!”      什么?那荒淫的女妖的真身竟然会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我杀了你,是不是她和这夹龙山的阵法都消失了?”我有些狠厉的追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小不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瞧着我,模样可怜:“婶婶,真的舍得杀了我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起的一点杀气全都化为乌有,真怀疑眼前的小鬼,是不是有摄魂的法术。      他拽住我的衣角,引着我走,边走边说:“我被关押了几万年了,好在这里的路还是很熟悉,婶婶跟着我,我一定将婶婶送到安全地。”      我竟然很乖巧听话的跟着他走了,我现在绝对相信他有摄魂的法术,判断缘由是因为,没走几步,我就又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听见棋子交替落案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入耳,仿佛就响在身侧。      睁开眼,交叉的树枝遮着一片斑斑的蓝天入眼,缝隙中能清楚的瞧见白云匆匆而过。距离有些远,倘若近一些,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看见那些高傲的不屑于隐去身形的仙族。      一颗黑色的棋子“啪”的落在我的身侧,震得我耳朵发疼,我转头一看,竟是一颗同我一般大小的棋子。片刻又一颗棋子落在我的身侧,落子声震得我脑仁发疼,这一次我清晰的瞧见捻着棋子的手指侧的纹路,仰头顺着手指看向衣袖,顺着衣袖瞧见了下棋人的脸,竟是阿松。      对面,与他下棋的人,是一脸平和的姜帝女。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我重生了?还是重生成一枚围棋子?      虽然我知道这年头流行重生,可我却委实不知道阿松和姜帝女这是演的哪一段过往剧情,要是重生也是次废柴重生!      再看阿松和姜帝女的装束,倒像我们投宿宅院那一晚的衣服。      我思量了许久,忍着痛把盼望已久的重生的可能性排除了。我哪里重生了,我分明就是变成了一颗圆巴溜秋的白色围棋子而已!      “山主大人的这盘棋,下的有些心不在焉呢?”姜帝女按落一枚棋子。      阿松温柔的笑着:“姑娘见谅,这是一盘于我而言没有胜局的棋。”      “何必心灰意冷?也许,结局反而是山主大人胜了!”身侧的仆人给姜帝女添了一杯热茶,她端起,凑近唇边,细细品味了下,转手将茶杯放在身侧案边,也不去摸棋,似笑非笑说:“山主大人的茶果然是好茶,可惜小女子见识浅薄,品不出这茶好坏,枉费了山主大人的一片心意。”      “据我所知,姜姑娘乃名门出身,能品在下这壶陋茶,实属给在下天的颜面。”      “山主大人的这壶茶,沏得甚好,工序十足,环环相扣,就是不知道身在壶中的原空大师和阿佛姑娘怎么样了?”      我越听越迷糊,两个人究竟是在说茶还是在说棋,或者在讨论我和原空?      阿松捻着一枚黑子手悬于半空中,棋落声起:“姜姑娘是在担忧入了局中的齐林公子吧?不必担忧,以齐林公子的身手,那只小妖的阵法还不在话下。”      “我倒不是担忧师兄,他那种天生爱凑热闹的性子,早就习惯了!”她转手按下一枚白子,道:“只是不知这小妖究竟是何真身!”      躺在棋盘上的我真想泪流满面大喊一声:“我的小命都差不点丢了,你们两个在这闲情雅致的对弈下棋看热闹,真的没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佛姑娘你喊吧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南柯梦   两个人依旧是你一黑子我一白子的落棋,力道不大,却连连震得我耳朵发聋。      阿松一颗黑子拍在我身侧,口中道:“妖佛么?”      “什么?”对面的姜帝女显然一愣,随即反问。      “姜姑娘不记得了?你的前世曾经和我提到过。”阿松神色如常的回答。      姜帝女有些吃惊,语调依旧冷冰冰的:“我的前世?山主大人曾经见过我的前世?”      “你的前几世,我都见过。每一次,你都会提妖佛的事情,可这一世你竟然忘记了,这让我很好奇。”      “什么是妖佛?”姜帝女一语中的,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显然阿松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棋案上将我捻起一掷,扔进旁侧的棋罐盒盖内。弧线坠落,我终于看清眼前景物万分熟悉,竟然是住安山的结界内。      跌进棋罐,稳了稳,圆滚滚的棋子,无手无脚,只能靠一堆棋子棱角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阿松垂头,眼神下移,落在棋罐盒盖上,若有所思。      我拼命的扭着自己,在棋子间激起声响,阿松却没注意到,甩了下衣袖,站起身离开。见他走了,我一个激动,挺身后仰,愣是将自己翻出了棋罐盒盖,“啪”的一声,嘣在地上,连弹了几下,摇晃转了几圈,才晕晕停下。      阿松停了步子,单膝跪地,跪在棋案一侧的软榻边,伸手轻抚软榻上躺着的姑娘,在她的脸颊摩挲。那姑娘本是睡得安稳,被他惊动,扭着头动了动,然后继续沉睡。      我从两人缝隙间瞧见了那姑娘的脸,觉得世间玄乎,那姑娘竟然就是我自己!仿佛在梦中受了什么惊吓,她眉头皱起,身子动了动,将双手枕在了头下,磨了几下,表情餍足的又沉沉睡去。      姜帝女的绣花鞋踏在我的身侧,弯腰将身为棋子的我拾起来,握在手心里把玩着,又走到半跪的阿松身侧,语中略带羡慕:“山主大人果然待阿佛姑娘待得悉心。”      “姜姑娘的师兄待姜姑娘也是如此。”阿松收回抚在软榻上的我脸上的手,起身,拂了拂衣袖,越过姜帝女走回棋案旁,拿起已经半凉的茶盏,仰头一口闷下。扔下茶盏,他又说:“姜姑娘,不如我二人将这盘棋下完如何?”      “山主大人明知她在这里,还装的这般若无其事?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静心。”姜帝女将手中化成白子的我颠了颠,弯腰按在了棋盘上。      阿松不语。      姜帝女转身坐在对面,颇有些玩味:“想设这样一个局,却又担忧她受伤害,便将她的真身留在这里护着,只是将她的元魄送进了局中,山主大人就不怕的她的元魄在局中也受到伤害?”      “姜姑娘多虑了。”阿松刚说完这话,姜帝女也不顾男女之防,将手探上阿松的前额,片刻后,她了然道:“原来是将山主大人您自己的元魄固在了她的元魄上了,怪不得您如此放心。不过,既然如此,山主大人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布下这个局呢?莫非局中有山主大人想要的东西?”      “活了数万年,闲来无聊,自己和自己打赌玩玩!”      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我在棋盘上努力翻腾,愣是没吸引来两人的注意。      “山主大人应该知道夹龙山的妖精的真身是什么东西吧?”觉得话题无趣,姜帝女换了个话题。      阿松但笑不语。      姜帝女也是个能稳住气场的主,也不急着追问,反而把在棋盘上偷听的我急的满头流汗,我真希望此刻能立即变回真身,再来一声朝天吼,冲着阿松把整个事件里里外外问个明白。      我在冰凉的棋盘,除了躺着望天,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魂的壮举,只能用自己的忧伤试图感染棋案旁的两人。      自然阿松没读懂作为一枚棋子的我的心思,阿松读不懂,更别指望姜帝女能读懂。      两人皆是沉默,不下棋,不喝茶,也不说话。      躺着躺着越来越晕,渐渐喘不上气,有液体涌进耳口,口鼻刺疼,涨得发痛,整个人空浮飘荡,无助的挥着四肢,意识渐渐离我远去。猛然间,一只手强劲有力捏住我的后颈,向上一提,身体猛的一激灵,四肢酸软无力,浑身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皮肤,粘稠难耐。      一人讥讽笑道:“真是个爱中招的家伙,这么浅个水坑都能淹死!”      眼皮忒沉,我努力上挑,却只能翻白眼。估计是这白眼将对方弄得不耐烦了,那人说:“阿佛姑娘,你这是准备装死鱼呢?”      被他这话一气,我吐掉口中积水,扯着被水淹哑的嗓子喊:“齐林少,你就不能不这么讨人嫌?”      他听我这话,反而笑眯眯说:“嗯,这下就有精神了!哎呀,松鼠的尾巴一直都是毛绒绒的很有气势,只不过你背后这条被水这么一淋,气势什么的都烟消云散了!”      听了他这话,我才发现自己身后现出了长长的尾巴,被水淋湿,原本尾巴上的毛都被浇熄,软趴趴的贴成一团,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齐林少趁着我扭头,罪恶之手摸上我的头,我只觉耳边一凉,他的手指就揉着我的耳朵爱不释手。我扭头躲开,才意识到我的耳朵现出了原型。我双手扣住耳朵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齐林少,吼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许调戏我!”      他点燃一张黄纸符,伸手将我拉进怀里,黄纸符的火焰瞬间在我身上烧开,又瞬间熄灭。我惊恐的躲了下,却被齐林少稳住,他笑眯眯道:“不是降妖符,只是帮你烘干。”      我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这个淫贼!”      他伸手又将我拽回怀里:“淫贼是调戏姑娘的,调戏妖精有个学名——叫做降妖!”      我:“……”      他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摸上我头上的耳朵,揉捏得津津有趣。我总觉得我变成了个毛茸茸的布娃娃,而且还是齐林少专属的布娃娃。      从胡思乱想中醒来,我推开齐林少,疾言厉色道:“原空呢?他有没有事?”      齐林少努努嘴,指向我身后。      我动了动耳朵,十分心虚的转头冲着原空谄笑,一跳蹿到他面前,抱住他就不撒手。      他有些惊慌的躲开我,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我也不恼,现学现卖:“你占我便宜不算犯了色戒,我是妖精,调戏我叫做降妖。”      原空:“……”      我觉得我自己现如今这般尾巴身后乱摇,耳朵呼扇的模样,委实算不上好看的姑娘,如果用齐林少的话,定算不上姑娘,安抚原空也就算得上顺理成章。      知道不能在这个话题上与原空纠缠,于是拎着自己湿漉漉的裙角转移话题:“我怎么会掉进这个巴掌大的水坑里?”      原空双手垂在身侧,碰见我询问的眼神,刻意扭头躲开,对我的问题不予回答。      我只能无奈转头将疑问抛给一向以看热闹为己任的齐林少。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那把好久不见的竹骨折扇,眯着眼睛说:“阿佛姑娘可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物?”      我略说了下之前遇到的小不点和变成一颗棋子遇见阿松和姜帝女。      齐林少边听我说边笑得夸张,我话音刚落,他便接道:“黄粱一梦,你竟然把自己睡进巴掌大的水坑里?”      我愤愤的瞪着他,斜睨道:“齐林少,你不毒舌会死嘛?”      他一手握着竹骨折扇,很是无辜的摊手耸肩:“人家这种程度可不算毒舌,毒舌要比我犀利尖锐的很呢,阿佛姑娘果然与凡俗之风脱离太久,你还需要世间的磨练!”      “……”我真的体会到原空的心境,无话可说。      原空从怀中摸出一串有些磨损老旧的念珠,缠在腕上,一颗一颗拨弄,唇角微动,无声念着,虽然听不清,我却知道那是佛经。      被这佛经绕着,我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番兽人的模样,心里酸酸的,唤起妖力想将自己化成人形。妖术游遍全身,尾巴和耳朵依旧原封不动,我尴尬的抬头看了看数着念珠的原空,心有不甘,又提着妖力试了几次,依旧无果。不死心念起我追拿手的妖云术,咒语念了几遍,脚下不见妖云的半分影子。      如今的我,空有妖力,却无妖术。      我心下慌张,求助的看向齐林少,磕巴着说:“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妖术怎么被封了?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听我这么一说,一侧的原空似乎一惊,停止动作,念珠挂在他的腕上,悠悠晃了几下。      齐林少半真半假:“你可是没有妖气看不出妖身的妖精,我等小辈万万没有能力封了你的妖术。”      这话说的跟顺口溜似的,我有些疑惑,但仔细一想,他确实没有封我妖术的必要。      齐林少又说:“看来那个小不点确实有两把刷子,动用了上古的摄魂术,想摄了你的魂,却没有成功。”      “因为我身上的佛光和阿松的元魄?”下意识我便问出这话。      一侧的原空终于扭过头,面无表情,但明显是被我的话吸引了。      见齐林少那一副“你终于说对了一件事”的表情,我便知道我说对了。      原空突然说:“夹龙山的症结所在,便是那女妖所谓的真身,这两者一旦结合,一切都麻烦了。”      “为什么?”一直做闷葫芦的原空好不容易说次话,我费着力气演戏,装作很是需要他解惑的表情,就等他能多嘣几个字给我。      眼角余光猛然扫见齐林少双唇张开,我一尾巴刷过去,蹭了他一脸毛,阻止他闭嘴不要讲话。他也不争气,还真配合着“阿嚏阿嚏”嗑个不停。      原空却不再说话,只示意我们向前走,瞬间熄灭了我还没来得及冒出的蜜水。 作者有话要说:  某伊梦文艺范:你可知,我便是妖佛! ☆、壶中局   前方一片黑暗,没了妖术我便唤不出松油灯,正是郁闷之时,齐林少倒是悬空挂起一只红蜡烛,烛光虽弱,却隐隐有着探路的功用。      他自己给自己烧了一张符才止住喷嚏,眼神愤愤,恨不得立即将我宰了吃肉。      我不理他,三蹦两蹿的紧跟在原空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直流口水,如影随形,就差粘在他身上。      他觉察到,不喜不怒仿佛置身之外,继续拨弄着他手里的念珠,继续向前行路。      没了妖术,对一只不太熟悉凡人生活的松鼠来说,甚是难受。这路磕磕绊绊,模糊阴暗,走的我异常辛苦。      凡人自然有凡人的好,比如我身边的原空和齐林少,他二人皆没有体会过妖术带来的便利,在这暗黑山路难寻中,反而能怡然自得,感受不到像我一样的挫败感。      没有享受过,便不会经历失去;没有失去,就不会感受到的失落,就如宁许于我而言。      原空在前面一步不停歇的走,腿长步大,光凭我如今连凡人都不如的体力,只有半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走着走着,便觉得脚下更加松软不平,碎石硌穿我的鞋底,尖锐的扎进脚掌,阵阵生疼。我穿的是凡间姑娘家一针一线绣制的布鞋,纳出鞋底本是较厚,这一路下来,大部分都是踏着妖云,双脚着地的时间不长,却也没想到,这刚刚失了妖术,偏偏祸不单行,鞋底还漏了。      我哀怨的看着原空的背影,鼻子酸酸的,吸了吸鼻子,眼泪竟然从眼眶中很不听话的淌出来。用手背使劲的摸了几把脸,咬紧牙关,顾不上鞋里的石头,小跑追赶渐渐走远的原空。      追了几步终于追上原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齐林少突然一伸腿,我脚腕直接绊上,身子前倾,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扑到地上,摔得极重,手掌前胸直接擦过坑洼不平的地面,尖锐的石子沾着我手心流出的滴滴血珠。      此情此景,我顾不上疼痛,急忙抬头瞧向前方,只看见原空洗的泛白的布鞋顿了一下,依旧继续向前走。我的心突然抽搐,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绣花针扎了一下,只是疼,却看不见伤口。看着原空越走越远的鞋子,我突然心灰意冷,落下尾巴,把自己整个人包住,蜷缩起来,脸紧贴地面的碎石不愿意出来。      身体外面有人扯着我尾巴上的毛,无规律的揪了几下,见我毫无反应,他也放弃了。      齐林少冲着前方喊了句:“原空大师,阿佛姑娘的脚受伤了,扭得很严重!”      他这话刚说完,我的耳朵便灵敏的听见布鞋踏着碎石越来越近的声音。      我扭头抬起,正见原空垂头,眼中映着我此时的狼狈模样。我惊慌的不知所措,齐林少倒是不管不顾,微凉的手掌一把从我尾巴下拉住我的脚踝,往外一拽,我只觉脚踝处一下湿凉,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齐林少说:“原空大师,阿佛姑娘伤势严重,都流血了,真是可怜,这般疼痛,阿佛姑娘怎么不早说呢?”      他握着我脚踝的那只手突然使劲一掐,我疼得“啊”了一声,攒了一肚子怒气想要喷向他,被他手中握着的我的脚踝殷红,鲜血淋漓的模样惊住。      我有些发懵,这些红红的液体,分明不是从我脚踝上流出的,只是外表上看起来我的脚踝受伤十分严重。      齐林少垂着头说:“好在没有什么毒素,阿佛姑娘的路是不能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声音很低,掩不住担忧和苦恼。      我有些不解,他明明知道我脚踝上的血迹是假的,怎么还这么苦恼呢?      他又说:“原空大师,不如劳烦您背着阿佛姑娘吧,这夹龙山毕竟危险,如今她又没了妖术,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齐林少的这番话听得我更加稀里糊涂的,他这是要干什么?      见原空的脸色不善,齐林少又像是劝说:“原空大师,这阿佛姑娘是为你而来,我佛慈悲,您看……”      原空表情很是无可奈何,他将念珠揣进怀中,走到我面前,转过身,背对着我,弯腰,示意我爬上去。齐林少立马将我扶起,对着原空大师道:“有劳大师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爬上日思夜想的宁许的背,齐林少对我耳语:“好不容易给你制造的机会,还发什么愣?!”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即伸出胳膊,揽住原空的脖子,他起身一提,将我背到了他的背上。我整个人贴着他的背,他的体温隔着微旧的布衫传来,暖暖洋洋,是我思念已久的。      我在他的肩头唤他:“原空……”      暗黑的四周很是寂静,这声音显得空灵,却格外好听。      他不回答,我又唤:“原空呀原空……”      许是被我的声音烦扰了,原空终于用了他那和尚腔回答:“女施主,有事请讲!”      听到这声女施主,把我的胃都搞得发疼,我也懒得和原空纠结在这称呼上,便说:“原空,我叫你相公好不好?”      原空整个身子一颤,过了许久才说:“原空虽已破戒,但依旧心中向佛,女施主不如放我贫僧一条生路!”      “原空,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呢?”我将脸贴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声音越来越浑浊,与平日所听不同。      “原空……”我唤他。      他突然停住脚步,将我从背上放下来,指着前方一个微亮的小圆点,语气有些急切:“阿佛姑娘,你从这里像那个光点直走,千万别回头!”边说边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了一步,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原空,有话讲清楚,你要去哪里?”我怕拉不住他,便向后面喊:“齐林公子,快来帮帮忙!”      一回头,暗黑空旷里,哪里还有齐林少的影子?      原空深吸了一口气,说:“阿佛姑娘快走,这里很危险!”      “我要听你解释!”我执着的拉着他的衣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额角挂着大滴答滴的汗珠,眼中充血,眼球外翻。      他不说话,单手掀翻我,整个人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屁股坐的地方缓缓移动,忽快忽慢,不过一会儿功夫,竟然移到刚才原空所指的白点处。白点里幽幽的冒着光,看不出去,吹进凛凛清风,风有些凉,吹得我打了个寒颤。      圆点外面竟然有说话声,仔细听来,竟像是原空与阿松的对话。      “原空大师,可是想要解药?”这声音绝对是阿松的声音。      原空口念了声:“阿弥陀佛!”顿了顿才说:“把这夹龙山置于壶中,将我二人元魄送进去,降了那山中作孽的媚精倒也是好方法,为何还要将妖图真身放置壶中?”      “原空大师,你那元魄禁不住那媚精的诱惑,只能证明你的佛根不深,我这壶中之局反而起到了保护你肉身洁净的作用,你为何不感谢我?”      外面一阵沉默,风却越吹越冷。      我双手团住自己,手掌摩挲手臂取暖,思量着刚才听到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坐了一会儿,起身扒住圆点四周,试图凭借松鼠自身的柔软钻出去,头皮刚刚碰到亮光,一阵灼烧,疼得我立马缩回脑袋。      身前有光,碰到就疼,身后一片黑暗,我只身在这里,无处可去,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我不是个胆大妖精,从小又被阿松和宁许护得滴水补漏,虽称不上娇生惯养,但也没有遭受过这般罪。左想右想,便坐在原地开始哭,越哭越大声,声音溢进黑暗,隐隐传来回声。      “哎呀,难听死了,别哭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打断我。      我揉着红肿的眼睛,竟然看见那个消失不见的小不点。见到他我便一肚子怒气,女子不报被他坑进水洼之仇非女子也!整个人扑过去,靠自己优胜于小孩子的体重,将他结实的压在地面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牢牢将他箍住。      还不等我问话,那小不点倒喘不上气憋红了脸,扯着破嗓子喊:“你以大欺小!”      “谁让你劳什子害我?”我指甲掐进他的脖上嫩肉,很不解气。      “我不是坏人,何况,我身上还压在松神元魄,想兴风作恶也没有那个实力。”小不点嘟嘟的嘴喊疼,心有不甘。他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说:“喂,你想不想打败那只媚精?”      “媚精?”听他一提,我手劲略松了松。      “就是勾引了你们那个淫僧的那个女妖精!”      “……”原空这淫僧的名头,怎么连一个小孩子也知道了?      “别用那副白痴表情看我!”他翻着白眼,从我手里挣扎出去,很是瞧不起我:“我说过,我是那只媚精的真身!”      “这天下可真是神了?连妖精的真身都变成了一个孩童?”我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他不屑的躲开我,恨恨不平道:“那只媚精是两只一体的妖精,她一半是松香媚药成精,一半又是我的妖力,前些年逃出住安山,跑到这偏远的夹龙山称王称霸,祸害年轻的男子,大兴淫乐之风。她本是山主大人特制的宠儿,荒唐了这么多年,仗着出身有背景,别的妖精没有胆子吞了她,她才敢为非作歹这么多年!”      原来这妖精还大有来头,竟然是来自我住安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地方卡文卡的真销魂!   记得有人说过,文中的人物一旦赋予了性格,所作所为就不在作者的控制中,某伊梦现在切身体会啊,这帮熊孩子,没有一个听我话按我预计演的! ☆、缠媚香   我缠着小不点,逼问他究竟是什么孽障的东西变的,怎么竟和松香媚药那种淫丨秽之物合用同一个妖体。      那小东西一副傲娇的表情,挺胸抬头状:“你给本尊听好了,我可是上古神阵魅影图!”      我阵阵冷笑:“你就是我怎么走也走不出的这个破阵?!”      见我眼中恶狠狠的杀意,他胆怯的向后缩了缩。我伸出双手又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掐得脸色涨红,吐了舌头,才缓了把劲,厉声追问:“你要是想活命,就赶快将我带出这里!”      他咳了半天,半是委屈哑着嗓子:“这里虽是夹龙山,却被山主大人扣进了壶中,妖图之阵早就破了,山主大人把我扔进来,是要我见了那媚精收回属于上古妖图的妖力……”      “没见到她了,你倒是先跑了!”我毫不客气的指责他东躲西藏的恶劣行径。      那小不点正要张嘴辩驳,突然一声铁铜撞击的巨响将我俩颠了几颠,作为一只耳朵灵的松鼠,这声巨响差不点要了我的命,我的脑子被震得晕晕的,直冒金星。      勉强睁开眼,那小不点更惨,整个人呈球状滚出一仗多远,我俩之间的地面裂开个巨大的裂缝,黑黑漆漆,看不见底。裂缝之中吹出森冷之风,让我这个皮毛厚实极是耐寒的松鼠不由的开始打颤。      浓重的胭脂香味从裂缝中迎面吹来,刺激的气味直接钻进鼻子中,鼻子生疼,不一会儿,就有温热的液顺着鼻孔流了下来,我添了一口,黏黏腥腥的,竟是鼻血。      这暗黑的四周,除了香气,便是一阵寂静。      四周扬起一种歌声,曲调有些古老,歌唱者忽男忽女,却能辨别,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我抖动着耳朵细细的听,听着听着便入了神,思绪飘忽,茫茫然然。      猛然回神,眼前紧贴着的赫然就是那只媚精。      她简单的披了块薄纱,模样妩媚,不亏是媚药成精,在我见过的仙妖鬼魔中算是个翘楚。      我想动动,却发现四肢被无形的东西捆着,挣扎不开。香气越来越浓重,捆我的东西越来越紧。      那媚精妖娆,道:“被我的媚香缠住,无论男女,皆要受我控制……”我来不及反应她这话,因为我看见小不点像一团白球被扔了过裂缝,直直的向我砸来,我内心祈祷:唉呀妈呀,千万别砸中我啊!      那白团果然没砸中我,而是被媚精的媚香缠住,挂在半空,晃晃荡荡悬在我头顶,直接导致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媚精姑娘一个不高兴,媚香一收,我还是难逃被砸的运道。      见她身后来人,我顿时彪出两行热泪,含糊不清的唤:“阿松……”      这全天下最顶用的男人莫过于阿松,他总是在我危难的千钧一发之际出现,那形象光辉的像披了圈光环似的,比居于日中的三足金乌还要耀眼。      阿松的出现倒是让媚精的骨子软了软,她斜身扭头,笑意盈盈道:“媚骨,见过山主大人!”      这一声状似礼貌的参拜倒是没被阿松理会,他看着我,唇角微挑:“阿佛,这姑娘便是你软磨硬泡向我讨得那瓶松香媚药,如今送了你,你可高兴?”      “她才是松香媚药?那你给我的那瓶是什么?”      “普通的迷药而已。”      “那我和原空?”      “你们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而已。”      感情我费劲心思设计的滚床单事件是白忙活了一场?我敢说,我现在绝对是一头黑线挂在额间,都能遮住脸了。      见我不语,阿松才转头瞧向媚精,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见他眼光扫过悬在我头顶的白团,道:“媚骨,你还不准备认罪?偏要我收了压在妖图身上的元魄?”      那媚精整个人靠向阿松,把身子偎在他怀里,娇滴滴道:“大人,您就饶了奴家吧……”那颤音抖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阿松也不恼,挥手将悬于我头顶的小不点引到了地上。那小不点双脚一着地,便如淋了水的四脚猫浑身甩了甩,而后才瞪着黝黑的大眼睛,怒火冲天,直扑媚精,与我刚才那一扑颇有些神似。      那媚精见小不点向她扑出,立即从阿松的怀里钻出去,越过裂缝,跳到对岸。      小不点哪里肯看着她跑了,颇有一副要在阿松面前大展抱负的气势,牟足了劲,招出几卷画轴,悬于半空,随着他挥动指挥,有规律的袭向对岸。      小不点掏出画轴的一瞬间,媚精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便被画轴击中,脚下虚晃,摔倒在地,身体突然裂开,化成两团等大的气团,毫无重力,略微蠕动,漂浮缓行,不一会儿,却化成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媚精女妖,分立两侧,面面对立。      其中一女妖,声音清丽:“你个下作的贱人,竟敢动用我上古妖图的真身。”话音刚落,两个女妖身形如蛇纠缠成一团,辨别不出。      阿松伸手将我拉起,我才意识到,缠着我的媚香的味道已经散去,四肢摆脱束缚,可以自由活动了。攀着阿松的手站起,半空中小不点和那两团女妖打斗的倒是越来越激烈,我和阿松这两个旁观者彻彻底底变成了周围布景。      自然甘心做布景的我对他们因打斗而忽略我毫无意见,我关心的是何时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阿松显然没有意识到我最迫切的事,而是携着我飞向半空,伸出手掌,轻轻握拳,手心里立即多出一团暖绿暖绿的气团。我闻着有些熟悉,细细品味了下,才想起这味道正是小不点身上的味道,原来是阿松压在妖图上的元魄,怪不得第一次我就把小不点当成了松树精。      悬于半空中的小不点,突然从孩童模样舒展开来,身形修长,翩翩长袖,倒是副英俊公子哥的形象。他抬起右手,活动几下手指,扭动骨节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楚。那两团女妖顿时被定住身,分作两团,动弹不得。      只见小不点化成的公子一挥手,动作和阿松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其中一团女妖化成一缕青烟,从他的天灵盖缓缓钻入,融为一体,半空之中,只剩两人相隔对望。      那媚精脱去妖图的妖力,模样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就连我这个姑娘家白看空瞧着,都恨不得去抱住她,啃上两口。空气中的媚香,吸入口鼻,引得人心思荡漾,心痒难耐。我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拽住身侧阿松的衣袖,有些难以克制的将自己靠近他。      阿松觉察到我的异常,在我额前缓缓注入一股清流,闻味道,像是他的元魄。神识清明,我才后知后觉的晓得,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正是媚药的功效。      脸上一阵臊红,还不待我深刻反省自己此时的猥琐心理,阿松的妖云携着我越过了一个高度,我站在高耸的角落里,看着小不点化成的公子和那媚精百般纠缠。      妖图毕竟是上古之物,化成的妖身如今没有了松神元魄的压制,妖法自然不是凡间小妖能抵挡的。几番格斗下来,媚精毫无还手之力,整个身体被困在一片模糊诡异的网络丝线内,那丝线的缠绕法眼花缭乱,细细打量,我竟然在脑海中闪现出魅影阵图的模样。      远远望去,阿松正一步步向那媚精走去,大许对媚精说了些什么,我虽然耳朵尖,却被阿松的妖云驮得很远,听不大清,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归顺”的几个字。      那媚精重重点头,控制丝线的妖图公子收回丝线,媚精整个人匍匐在地,随即如有了生命般,对着阿松连连叩头,双手奉上一件巴掌大的物品,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只见阿松伸手接过。      我十分好奇,尝试着用妖力驱动阿松的妖云,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妖云靠近阿松他们,就听见颇有山主大人风范的阿松道:“既然想归顺于本尊,这夹龙山被你捉来无辜的凡间少年,就请安然无恙送回去吧!”      “多谢青衡大人饶命,媚精定按大人吩咐照办。”眼前的女妖边说边叩头。      我却被她口中念出的称呼惊住,心中愧疚不已。      青衡,这个久远的名字,愣是让我忘得一干二净。      阿松本名叫做青衡,认识他时,我自己还是只刚有点灵性的小松鼠,而阿松已经是棵有着十几万年高龄的古老松树。      据他自己所讲,他的真身曾经经历过十几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在铺天盖地战火中,侥幸存活,才有了今日的万年古松。十几万年前,神族与魔族正是繁荣昌盛之际,在神族的荫佑下仙族聚小成多,刚刚成了气候。      神魔大战之后,损失惨重,两族衰弱,仙族却逐渐强大,最终成了万界之主。      这些年间,万界之中最不成气候的便是妖族。论单枪匹马,实力法术,妖族绝不在仙族之下,甚至可以与神魔两族偶尔匹敌,但妖族弱就弱在妖心涣散,至始至终,都没有形成过统一大局。      如今这世间,占据山间,收复众妖,统领治安,称霸一方的,也就单单只有我们住安山的山主大人一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现今的妖界里,只要提到住安山,妖精都些许有些害怕的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  某伊梦:真相大白了,我们家阿佛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说说说……你们谁准备负责任啊?   众人:黄花大闺女还准备找人负责?   某伊梦:我们家阿佛姑娘可是三万岁高龄的剩女!剩女就要找婆家……   众人:歪理! ☆、披嫁衣   当年初见时我开口就咬掉了阿松身上的松子,我俩便算做不打不相识,成了挚交好友。      他说过他的名字叫做青衡,那时,我的灵力程度说起话来还是磕磕绊绊的,青衡这名字对我来说有些拗口,我阿了几次,没叫出来,又想说你是棵松树,憋来憋去,最终憋出了句“阿……松”,还蛮是顺口,至此以后青衡就彻底在我口中变成了阿松。      阿松很是无奈,却也任由着我,他万年古松的资质,也不知道是真的掐算出还是故意唬我,偏偏说我这一世有佛缘,就顺嘴给我起了个“阿佛”的名字,阿佛便成了我日后的名字。      阿松也算是误打误撞算准了,后来,我确实算是有段佛缘。因觅食误闯入了正在修行的宁许神殿的结界,跟在他身边三万年,整整受了三万年佛光,如果这时间用来潜心礼佛,我多多少少也能混个沙弥尼当当,只可惜我至始至终都没受过沙弥十戒,自然不算佛门之人,准确的说,应该不能算是佛门之妖。      媚精唤出“青衡”这个名字,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阿松挥手,媚精化成一股烟消失不见。他转头,笑得温柔,伸手牵住我脚下的妖云,将我拉到面前,道:“阿佛,夹龙山的妖孽就是这只媚精,如今她要改过自新、投奔我们住安山,你觉得如何呢?”      “媚精私自祸害良家男子,犯下滔天大罪,就这样一笔勾销?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了吧?这怎么对得起天下被她祸害的苍生百姓?”      “那不过是她妖身本性,媚药成精,靠这一点糊口饭而已,既没伤及性命,又有何过错呢?”他收回我脚下的妖云,我着地不稳,踉跄一步,被他扶住。他又说:“阿佛,你这些年在宁许身边,竟学会了这些玄虚的慈悲,连妖族本性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语气有些许嘲笑,更多的竟是可悲。      我哑口无言,确实如他所说,这些年来,我习惯性的按照宁许的想法去考虑问题,甚至都忘记自己是只妖,一只货真价实的妖。      往往喜欢上一个人,就幻想着自己能和他匹配,却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丑陋模样。      正想到这里,我的心上人竟然出现在对面,他依旧是一副素朴的模样,手拖着念珠,拇指一颗颗的拨弄,心中大概诵着佛经。他的身侧跟着花枝招展的齐林少,这公子又换了件艳红色的锦袍,与原空身上的灰不溜秋的布衫对比鲜明。      他二人突然顿足,停在裂缝对岸,四周略黑,看不清表情,更猜不出他二人所来何意。      我摇了摇尾巴,收了收耳朵,无意中竟然将自己恢复成人形。我不确定的摸摸头顶,平平的,又像身后摸去,尾巴也缩了回去,我的确是恢复了人形。      这一变化让我心中大喜,我故意直了直腰,端了端身形,整理好自己的形象,驾起妖云,正要飘向原空,却被身后的阿松一把拉住。他向后一拽,我整个人从妖云上跌下来,一头扑进他的怀中,从他怀里爬出来,我颇有不解,仰头看着阿松。      阿松右手握着我的左腕,眼神看着我,神色认真。他说:“阿佛,还记得我们两人打的那个赌吗?”      我自然记得,赌的便是给我一个宁许死心的机会。      阿松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我一直坚信,奋不顾身是种本能,今天就来看看,宁许他到底有多在乎你!”话音刚落,阿松握住我的那只手陡然放开,我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冲力向我袭来,整个人向后仰去,跌入那道裂开黒缝,入眼一片空灵,虽身处黑暗,感官却异常灵敏,一瞬间我听见有个人大喊一声:“阿佛姑娘……”随之便他是纵身跃下黑缝中振动四周发出的呼啸声。      那喊声,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分不清是谁。不管是谁,这一次,有人为我纵身一跃,不似千年前,我独自一人跌进万丈红尘,受着钻心剜骨的戾刑,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我在西方梵境整整受了三万年佛光,跟在宁许身边,参悟佛理,却没修得一丁点佛法,连宠爱宁许的佛祖都只能无奈摇头,他端坐莲台,声音慈悲道:“虽有佛缘,却无佛根。”      在西方梵境,我委实是个另类。偌大的梵境中,只有我心中怀有邪念,怀有对宁许的非分之想。我在他身边,从一只松鼠修成人形,也从懵懂无知变的心有妄想。      佛祖对我的种种评价,宁许倒是很不在意,他时常慈悲一笑,摸摸我的头,便不再放在心上。也难怪,作为一位修为与级别都甚高的佛陀,修的就是这种无欲无念、事事如空的境界,而显然,宁许是位合格的佛陀,他早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普陀神殿前来做客,闲着无事,不敢得罪宁许,于是来打趣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说:“阿佛呀,你这是终于被宁许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从一只丑丑的小松鼠,长成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也该谈婚论嫁,是时候寻个婆家嫁了。”普陀神殿虽是佛陀,却在天庭任职多年,多少沾染了天庭的俗气。估计他跟月老关系甚好,否则也不能这么热衷保媒拉纤的活计。      他对我说完这些,还不忘转头对站在香炉一侧,拨弄香道灰的宁许说:“需不需要,我帮你在这仙族里物色几家人品相貌皆是出众的好儿郎?”      宁许的性情不出意外是以沉默应答。普陀神殿见没从宁许那里得到丝毫成果,便转头眼光期待的瞧着我。      我虽在凡间生活的时间短,但也是懂婚嫁的意义。从我对宁许暗生情愫起,就满心满眼的期待着能披着嫁衣嫁给他。所以,对普陀神殿这种前来捣乱找骂、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很是愤恨,却又碍于宁许的面子不敢明着反抗。      宁许拨弄完香道灰,坐在桌边,端着佛经,静心诵读,理都没理会大眼瞪小眼的我们俩人。      我们俩这么瞪着很是无趣,普陀神殿先是败下阵来,感慨着:“你说你一个人事不懂的小松鼠,怎么连瞪人这么执着呢?”      啊喂,明明是你这个修为上好的佛陀心不能如止水,偏偏要找我麻烦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怎么还怪罪到我的头上了?      我哑口无言,巴掌大不到的脑袋实在是想不出反驳的话。      他见我不理他,竟然有些依依不饶:“阿佛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年少儿郎做你的夫婿,说出来听听,我帮你找,保准找个你和宁许都满意的。”      我无语翻白眼,我倒是真想告诉他:“我就喜欢宁许,你让他娶了我吧!”估计,他听完这话就能直接一道佛法将我收了。      送走普陀神殿,宁许动手收拾香炉里的香道灰。这炉香道灰来处有些特别,正是用紫檀粉、沉香、檀香、珍珠粉、宝石粉调和而成,平时宁许喜欢供养着,时而收拾收拾。如无外人在场,我总是喜欢贴在他身侧,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他也不恼,偶尔还给我讲解几句,不过有他这个风姿卓绝的美男在侧,我怎么可能静心潜学,自然而言当了耳边风。      禅房内很静,安逸舒适,浓浓的紫檀佛香味,让我有些发困,昏昏欲睡,站在宁许身侧,不自觉的合眼,就听宁许说:“阿佛,你该出嫁了。”      他的声音淡雅平静,却如一道闷雷,将我炸醒。      我眼珠子发直,盯着宁许,呆愣愣的。      宁许笑了笑,笑中掩不去慈悲,却刺得我心头上血肉发疼。      我鼻中酸涩,憋回泪水,语气坚决,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我……不……要!”说完,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摔了门就跑了出去。      我一身火红的腾着妖云飘在西方梵境里,眼睛红肿,一把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却总也擦不完,反复几次,有些不耐烦,停下妖云,索性抱住膝头,将头埋起,任由眼泪打湿衣裳,也不在乎哭声是否扰了佛家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淡雅的檀香味将我包围,闻着这味道,我就知道是宁许来了。      他蹲在我身侧,伸手摸摸我的头,动作轻柔,语气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他伸手扶起我的头,看着我哭花的脸,倒是忍不住笑了:“阿佛哭起来,真丑!”      听了他的评价,我急忙扭过头,背着他擦脸,不想让他看我现在这幅模样。      他却不躲闪,绕到我身前,拉我起身,打横抱起,驾着脚下莲座,将我带回禅房。我将头埋在他胸前,遮住脸,也不在乎在这西方梵境佛门净地有多少佛陀罗汉围观。      那一夜,宁许没有将我赶出他的禅房,我们久违的又一次同床共枕。我一直窝在宁许的怀里哭,他将我拦在怀中,手掌拍着的我后背,一下一下,动作均匀温柔,颇带着宠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对呀,人家媚精勾引男人那也是妖性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命不被饿死,你瞧瞧你们这些假仁假义成天喊打打杀杀的人,都是一副什么嘴脸!   好吧,某伊梦在胡言乱语…… ☆、跌红尘   那日以后,我们均没有再提这件事。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在宁许面前的第一次大哭,把宁许震撼住,他也不会再让我嫁人了。      一日,我跟在宁许身边在院子里吹冷风。所谓的吹冷风,就是吹风,西方梵境的气候一向很好,不似凡间妖界会有阴风冷气作怪。风还没有把我吹凉,宁许便说:“阿佛,我为你定了门亲事。”      我手心一滑,握着的茶杯“啪”的摔到地上,满地碎片。      宁许捻了个法术将茶杯碎片清理干净,继续说:“前来提亲的正是西海龙族,我觉得甚合心意,便替你应了。龙族虽是仙族,但却是继承神族一脉,我宁许神殿的徒弟嫁过去,也算是门当户对。”      我站在院中,脊背挺得直直,眼神恨意浓浓,咬牙切齿说:“我从来都不是你徒弟!”      宁许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着问我:“那么,对外称你是我女儿?”      我:“……”一肚子怒气被他这句话压了回去。      我赌气道:“我就是一只无权无势的小松鼠,哪里算的上门当户对?我的态度你也知道,我不会嫁的。”      宁许听了我这话,倒是略显正经了些,他说:“阿佛,你若出嫁,我定送你十里红妆。你是我宁许的人,我绝不让人欺你半分。”      我眼中含泪,声音有些颤抖,问他:“宁许,你真想让我出嫁?”      “这佛堂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他的语气坚定,不容一丝情面。      我被他的话惊住,满心皆是慌乱。我真真切切的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也是,我对他的那点妄想的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他这么个心智灵巧的人呢?      我心有不甘,哽咽着问:“宁许,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做的这样狠绝,你就真的那么想成佛?你为什么一定要想成佛呢?”顿了顿,做最后挣扎,我问他:“佛说渡你几许呢?一许?两许?三许?最后,能把你渡成什么样子?”      宁许折扇摇头,叹息无奈。      我又说:“既然,佛能渡你,它为什么不渡我?为什么让我这么苦苦挣扎?”      宁许不语,依旧是一副无欲无念的模样。      笑了几声,终是对他说:“宁许神殿,多谢您这三万年来收留阿佛,阿佛无以为报,只能还你耳根清净。”说完,我背转过身子,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毫无声响。      没有与他告别,我一头仰进万丈红尘。      西方梵境与其他万界不同,悬于未知之处,私自离开,只有斩断佛根,穿过刺骨红尘,脱下一身佛气,从此与佛无缘。我跃进万丈红尘时,最后留恋的看了眼宁许住的方向,却见他远远立于莲座之上,遥望着我的方向,身形孑然,毫无动作,终是无言。      刺骨斩佛根,听起来很美妙,事实上却钻心剜骨,奇痛无比。说是斩佛根,我倒是觉得,其实就是受人间那种叫做凌迟之刑的惩罚,一下一下的切肉剔骨,在这一点一点中,最终将人杀死。      我仰躺在蓝天碧水间,四肢瘫软,整个人毫无知觉,就像一个死人般,我知道,我爱恋宁许的那颗心,悄无声息的死了。      没了宁许的世界,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阿松将我找到时,我就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宠我,将我静心照养,才有了如今活蹦乱的我,甚至还有心思精力自导自演一场捉奸在床的戏码。      那时正值我情伤无处发泄,每日在阿松身边絮絮叨叨讲宁许,讲完就开始忧思沉默念他忧他,担忧他是否记得吃饭如厕等生活琐碎问题。好在阿松是棵万年古松,以坚定沉默著称,否则换做别人不等我伤好,一定会烦的直接亲手掐死我。      我仰面从裂缝坠下去,虽没有钻心剜骨的痛,失重坠落感却清晰相同,恍惚间又回到了我那次毅然决然的仰进万丈红尘的瞬间,扑面而来的绝望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身子软软的落地,没有一丝的疼痛,还有些意外的舒服,让人恨不得躺倒睡上一觉,只是除了身侧半压了件让人难受的重物,有股巨大的违和感。      我借着四周微弱的光,看见倒在身侧的红衣公子双手做出一副护住我的姿势,身子一半压着我一半耷拉在软软的地上,昏死过去。虽然瞧他别扭,但心头还是划过一股暖意。奋不顾身是种本能,阿松没有赌来宁许,却赌来了另一个人,也算是我的福气。      我伸手抚上齐林少的肩膀,他缓了一会儿,动了动头,眼睛眨了几下,总算清醒了。      心里盘算着,如何跟他开口,他老人家这么奋不顾身的恩情,我终归要说声道谢的话,才能抵了我心中的不安。      还没来得及想好,就听他扯着嗓子喊:“靠,老子脚滑掉下来的!”      我心中刚生出的那么一丁点感动全部被浇灭,敢情我是白白自作多情的一回啊!      齐林少从我身上爬起,拽过衣袍下摆,仔细的整理一番,恢复成自己玉树临风的模样后,就开始环顾四周,随即用手掌猛拍了几下松软的地面,才转头对我道:“你家山主大人可将你护得滴水不漏,四周布置的安全松软,别说你一个元魄掉下来,就是你的真身掉下来,也摔不死,好在原空大师没有自作多情的跳下来!”      听他提到原空,我心头一痛,原空果然如当年般,只是远远观望而已。      不想在这话题上费口舌,我问齐林少一个当前最紧要的问题:“你说……我俩怎么上去?”      他眨着眼睛,显然是鄙视我这个问题的高深程度,瞧他那副神态,绝对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      出乎意料,他却说:“你的真身又不在这里,元魄回到真身,你也就回去了。”      “啊?你说我现在是只元魄不是真身?我怎么没有意识到?莫非你们其实都是元魄?”      “没意识到只能证明你法术不够强。还有,你的仙佛妖魔知识也应该系统学习普及一下了。”      我不解:“为什么?”      他掏出一把折扇,站起身来,展开折扇,装的风流倜傥,扭头藐视我:“我们区区凡人,哪里来的元魄?”      他这一说,我顿然明了,凡人确实没有元魄,他们有的是魂魄,魂魄离身,必然会被幽冥地府的鬼差带走,凡人也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我们现在被困在的是什么地方?”我追问,就不信这吊儿郎当的公子他什么都知道。      齐林少笑眯眯的盯着我,说:“阿佛姑娘真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谨慎的点点头,瞧他那副神情,绝对一肚子的鬼心眼。      齐林少踱着步子,很是悠闲:“这里是一只茶壶。”      我脸上挂着一副不信的表情,只听他又说:“反正你们的山主大人也除了夹龙山上的那只妖孽,该办的事目的也办了,一会儿你就会醒了!”      他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姐姐,你要听懂什么?”我耳边突然炸开一个尖锐的女声,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头挽双髻穿着一身嫩黄短袄的陌生姑娘立在我的床头,眉目清秀,是个少见的小美人。      我轱辘着从床上爬起,跪在床上,打量着屋内,这屋内我甚为熟悉,正是我在住安山的卧房。      掀开被子,我急忙蹬上鞋子,一把推开立于床头的陌生姑娘,想要跑出问问阿松,闹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明明记得我本应该和原空他们在夹龙山上捉拿那只媚精的,却为何会在这里?      “姐姐……”那姑娘怯生生的唤我,手还紧紧拉住我的衣袖不肯撒手。      我甩开袖子,忍无可忍,对她吼道:“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我的房里?”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她显得很委屈,像是不认识她,就是我的天大罪过。      我阿佛活着三万余年,天大地大,还真没有认过妹妹,谁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妖精前来攀我这门亲戚!      我心里很是不高兴,板着脸,对她道:“哪来的去哪去,小心我动手挑了你的妖筋,打散你这一身修为。”我阿佛虽不学无术,可好歹三万年不是白活的,一般的小妖精,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眼前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开始哭,眼里憋出泪,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掉的都让人有些揪心。不过这副表情,总觉的有些熟悉,却又一时半刻的想不起来。      只听那姑娘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哇……姐姐……我是……小伞啊……哇……哇……哇……”      小伞?这九天八荒之内,我那唯一的弟弟小伞?      我上下打量着她,真真除了这哭腔,哪里能找到半分小伞的模样?      我惊骇的问:“小……小伞,你怎么变成一副姑娘家的模样?”      她顿时停住哭声,抹掉眼泪,睁大红肿的眼睛,挤出个大大的笑容,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惊悚。      只听她说:“人家蘑菇精本来就是雌雄不分的,我看上个俊俏公子,自然要化成姑娘家,好嫁给他呀!”      确信了眼前这个娇小的姑娘是小伞,我只觉天雷滚滚,翻了个白眼,直勾勾的倒了下去,“嘭”的一声,头磕地面,生生将自己砸晕过去。      任谁也不能接受原本是个九尺儿郎的青年壮汉,如今变成了个比我还矮上一头的娇小姑娘,我宁愿我昏死过去吧!      人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子啊,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小伞看上谁了? ☆、蘑菇情   这次被这个天雷砸晕,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就见阿松坐在我的床头,安安静静,一丝不动,里里外外无处不透露着他是一棵松树的事实。      我翻身的动静惊动了他,他转头望向我,没忍住,自顾自的笑起来:“瞧你那点出息,直挺挺的就晕了。”      对他的说法我很不满意,翻身起床,爬进他怀里,拽住他肩头的衣褶,愤愤不平的对他讲:“小伞都从一个男儿家变成一个女儿家了,我能不晕吗?”      “松树伞蘑菇本无雌雄,你有什么可吃惊的?”      既然他不吃惊,我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对他说:“松树也本无雌雄,阿松你是不是哪天也能变成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阿松:“……”      把阿松堵得哑口无言后,满屋子只剩下沉默和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壶。      看到茶壶,我倒是想起来这几日的疑问。      从阿松怀里爬出来,我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审判的模样,咳了几声,说:“阿松,你是自己从实招来,还是我审问?”      他看我这副架势,强忍着笑意陪我演戏:“我自己从实招来。”      正如我所料,我真真正正的没有踏出住安山半步。奔向夹龙山的那日夜晚,刚从住安山的结界钻出去,就被阿松的松枝扣住,抽了我的元魄,又用盖天壶将远在万里的夹龙山扣住,带着我的元魄进入壶中与原空他们会合,后来我所经历的一切,皆是在壶中发生的。      盖天壶,神族之物,可偷天换日,大挪乾坤。远古神族,人身蛇尾,统领天地,所用器物,皆年岁久远,多少沾了些神族元气。化成人形的,便是后来仙族妖族的先祖;未化成人形的,多数都成了世间神器。不过神族之物形成神器的少之又少,盖天壶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比较有名气的便是天庭的炼仙炉,早在几万年前,就因炼灭了神族最后的神嗣,化成碎片,绝于世间。      我有些疑惑,他有了远古妖图,如今竟还有盖天壶这种上古神物,他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阿松见我紧皱眉头,猜出我心中所想,伸手摸上我的头顶,轻拍了一下:“别想了,我是神魔大战前就已经出生的古松,有这些上古神器也不足为奇。”      我赌气道:“阿松你用盖天壶扣下夹龙山,是因为那只媚精身上,有你要的东西吧?”      阿松毫不吃惊,反而笑着问我:“怎么会呢?”      “哼,别以为我没看见,她臣服于你时,双手可是有物品奉上的,既然不是你想要的,那就送给我吧!”      阿松脸色丝毫未变,解释道:“那媚精本是我的松香做成的媚药成精,我不过是收回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阿佛好奇心真是越来越重了。”      凭我对阿松的了解,他对我讲的绝对不是真话,不要问我为什么,就是直觉,阿松他在变,变得我有些陌生。      我俩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话可说,气氛一下子凝固,闷得我心口发疼。正在僵持间,屋门被人推开,一个娇滴滴的身影莽撞的冲进屋中,张口便哭:“山主大人,姐姐,不好了……哇哇哇……”      我被这哭声震得脑仁发疼,以前小伞便是爱哭些,谁知变了女儿家,更加变本加厉了。      她哇哇的哭喊着:“齐林公子要走了……哇哇哇……”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转头问阿松:“齐林少他们还在住安山?”      阿松一派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答:“他们从盖天壶中直接出来,见你晕了,他几人便小住几日。”      “这么说……”我心中一阵窃喜,脸上藏不住笑意:“原空他也在了?”      阿松看着我,略微点头。      我高兴地什么也顾不上,一股脑的就钻出卧房,腾上妖云,循着原空的气息就寻了去。      原空果然和齐林少还有姜帝女在一处,他提着自己的破旧包囊,手里掐着念珠,直直站立,正是要告辞的模样。      住安山的小妖们都藏在四周,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眼前的这几位降妖高人收了去。好在他们几个人并没有起捉拿这些小妖的心思,任由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们缩头缩脑的打量。      齐林少一如既往的眼尖先瞧见我,挥着手对我喊:“阿佛姑娘……”      我被这一股自来熟的语气惊下,脚下一个趔趄,差不点从腾云大头朝下栽下去。还不待我站稳,齐林少又喊了句:“你告诉这山间的小妖,别再盯着人家看了,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怕我一个害羞,就将他们全收了!”      这话音刚落,跌下来的可不止我一个,四周隐匿身形围观的大大小小一众妖精惊慌逃窜。由于过于心惊,慌不择路,甚至还两两撞到一起,纷纷从妖云下跌落下去。我正心惊胆战之际,不知道那只不长眼的小妖逃跑时撞翻了我的妖云,脚下一个踩空,我也就从妖云上直直的摔了下来。      当时我就一个感慨,我一定要建议阿松加强住安山妖精们的逃生安全知识训练。      我整个人直直摔在原空他们脚前,一副狗爬的模样,这出场的架势一点也不优美。我倒是不怕在原空面前丢脸,毕竟当年在宁许身边长大,哪一件糗事他会不知道,我气愤的是,又让无耻的齐林少白白看了回笑话。      从地上爬起来,我拍了拍衣襟上的灰,装作若无其事,小跑到原空面前讨好他说:“原空,你看我们住安山好吗?你再这多住几日吧?”      原空握着行囊的手紧了紧,才道:“已经住了几日,多有打扰,实在不便,贫僧这便告辞。”      我:“……”他一句话就将我的话堵住,连婉拒的意味都没有,我天生脑子反应慢,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旁侧的齐林少贱兮兮的笑得无声,我真恨不得一棒子敲晕他。      见我恨恨的神情,他收了笑脸,大眼睛机灵的转了一下,便对我说:“你敲晕我,不如敲晕原空大师!”      我就郁闷了,他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怎么都能知道呢!      姜帝女在一侧依旧冷冷的,不发一言。      原空也不搭话,这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齐林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他转头问我:“你可知五年一度的晒妖会?”      晒妖会,我自是知道的,各大降妖法师均会带着自己新捉的奇妖异兽前来显摆一番,比拼功绩,扬名一场。这些降妖除魔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名气,又不如原空与姜帝女降妖法术高超,为了名利,大多手段残忍,抓的都是些法力弱小,无辜善良的小妖。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场对妖族残忍的弑妖大会。      我心中极是反感,瞪着他,压着怒气:“你与我提这个干什么?你以为我能有多仁慈善良去救那些遇难小妖,还是以为我能有心情看着同族被残跑去围观看热闹?”      我这话说的满肚子怒气,虽然整个妖界都知晒妖会,却也没有谁真有时间和精力去凡间人界解救那些小妖。世间小妖千千万,妖族又属于明哲保身的一族,同情心不会泛滥,自然也不会理会晒妖会中那些法术不强、妖力不够的小妖们的生死。      齐林少见我生气,他反而更开心,还好死不死的加了一句:“我没请你去看热闹围观,只是想着若能把你这只三万年的松鼠精往台上一摆,我齐林少肯定名动天下。”      我:“……”我果然就该知道,他是没有好心肝的。      他转头对原空双手作揖,道:“不知原空大师可有兴趣,可愿同行?”      原空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才说:“贫僧乃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万物众生皆是平等,晒妖会过于残忍,贫僧不便同行。”      原空果然是原空,他肯定不会去的。我上前拉住原空的衣袖,原空无措的躲开,我握了握悬空的手,低头唤道:“原空……”      我话还没说,原空便打断,对我双手合十道:“原空是佛门罪僧,之前冒犯姑娘一事如今真相也水落石出,不如姑娘放过贫僧,贫僧回师门诵经赎罪,阿弥陀佛!”      夹龙山一行,来龙去脉虽然混乱,倒是把原空这个淫僧的罪名洗清白了,我虽有千言万语的解释与挽留,可是,他是宁许,未来的佛祖,终归是要返回西方梵境的。      我垂头,做了一个决定,对他道:“原空,我陪你回普陀寺,亲自向方丈主持解释。”      他摇头叹道:“僧侣与姑娘同行,实属罪过!”      “不是姑娘就行了?”我找出他话中语病,直接化成松鼠变成原型,“嗖”的蹿进他怀里,他惊慌失措,本能的抱住巴掌大的我,将我抱稳。我在他肘臂间,用脑袋蹭着他粗布外衫,甚是享受。      他却叹了口气,动了动步子,走了几步,双臂一抬,将我放到另一人怀里后,整个人撤开,道:“贫僧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看看小伞这只松树伞蘑菇的真身,噗~~~    ☆、妖图精   我在来人怀里打了个滚,熟悉的松香味也无法缓解我鼻中的酸涩。      原空不愧是佛门弟子,不愧是宁许转世,做事依然是这么决绝。      阿松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对我说:“阿佛起来送客。”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化成人形,跟在阿松身后扭扭捏捏地送客,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只苍蝇什么的,落在原空的包裹上,跟着他一起下山。      齐林少却慢着脚步踱到我身侧,对我招招手,靠近我耳边,低声道:“送你件东西。”      我满腹狐疑,不知道他又起了什么鬼心肠,却见他将一支精巧的凤钗插丨进我的发髻。我用手一摸,便知这就是那枚克松的镂金。      他覆在我耳边,低声道:“阿佛姑娘,有些东西不要太执着,阿松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走几步,追上前方的姜帝女和原空。      阿松回头瞧我,目光盯着我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过头,继续送客。      出了住安山的结界,我和阿松不便再相送,眼睁睁的看着原空的背影离去,心中无限惆怅。      阿松牵过我的手,腾起妖云,将我扶稳,才对我说:“是回山里,还是跟下去?”      我犹豫了会儿,便伸手拔下发髻上的凤钗,摊开阿松的手掌,放在他手心:“阿松,我们去寻魔火兽毁了这镂金吧!”      金克木,这世间能毁了阿松的,便是这枚镂金;火克金,能毁了镂金的便是魔族的魔火兽。魔火兽常年生于魔族深处,并不易见,想要它毁了这镂金,只能去魔族深处寻它。      阿松有一刻怔愣,才开口道:“一枚小小镂金,还不足以置我于死地,阿佛莫要多虑。”说完,他随手又凤钗插在我的发髻上,笑容和煦,道:“还是留给我们家阿佛当发簪带着更好看!”      阿松腾着妖云将我带回结界内,我立于他的身侧,有些愧疚。      这些年来,我对阿松都是亏欠的。其实阿松求得不多,只是像刚才那样一个不去追宁许而去找魔火兽毁镂金的小小的决定,便能让阿松闷闷开怀许久。      也许齐林少说的对,我过于执着,将一无所有,可是……我放不下宁许。      在山中小住了几日,我竟有些坐立不安,原因无它,而是我手中的这块镂金,像是块烫手山芋,搁在哪里我都不放心,生怕被人偷了去伤了阿松。      于是,我将镂金揣进怀中,出门去找阿松商量对策。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熟人施施然飘着妖云走来。他的样子和在夹龙山里一样,长袖飘飘的白衣公子。      我倒是没有想到在这能看见变大版的小不点。      那妖图公子见了我,笑眯眯的下了妖云,对我作揖行礼,礼数周全,倒是真把凡间书生的模样仿得像那么几分。      我打趣道:“呦,小不点这才几天不见,你就能化成翩翩公子了!”      “多谢阿佛姑娘夸奖。其实姑娘也莫要吃惊,我的一半元魄跟着媚精同行,接触的都是些学识渊博的公子,自然有一分学一分……”他这般说道,我却无限的翻着白眼,直接打断他,问了句:“那男女之事,你是不是模仿的更加惟妙惟肖?”      “……”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低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有些好笑,如若这话问道不要脸面的齐林少身上,他定然会回答道:“阿佛姑娘,不如我俩试试?”他的脸皮果然比上古妖图还要厚上几倍。      我懒得理会这只妖图,跟他告辞,腾云准备去寻阿松。      他却拦住我,神色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阿佛姑娘,我虽是成精不久,在妖族辈分不高,却也是上古妖图成精,阿佛姑娘以后不能唤我小不点,我自己有自己的名字。”      “你一张破图还能有了名字?”我嗤之以鼻。      他不以为意,甚是骄傲:“仰仗青大人,小妖我借了青大人的名讳,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便叫行,如何?”      我抱臂冷笑:“你怎么不叫霸道啊?”      他有些疑惑,虚心请教:“何解?”      “横行霸道呗!胡说八道更适合你!”说完,我也懒得理他,我腾云去寻阿松。到了阿松府口,却见守门的是几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面孔的姑娘。      我刚欲进门,就被她们拦住,眼中带着轻蔑,语气很是不屑,道:“哪里来的?这副模样还敢来见山主大人?”      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委实没觉得与平时见阿松有何区别,正在疑惑间,便听守门的姑娘道:“要进也得学学你们住安山的阿媚姑娘的模样才有资格吧!”      “阿媚?”这又是哪根葱哪根蒜,不认识。听他们这口气不像是住安山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不认识我阿佛。      正疑惑间,远处飘来个姑娘,妩媚风情,正是那媚精。      几个守门的姑娘很是谄媚的讨好那媚精,一个劲地夸赞媚精,狗腿极了。那媚精见了我,笑意盈盈,道:“阿佛姑娘,你是来寻山主大人的?”      “……”我一阵无语,这阿松怎么把住安山弄成一副淫窝的模样。      那几个守门的姑娘急忙将媚精往里屋请,几个人狗腿的跟在身后,丑态毕现。      修为不深的小妖果然是小妖,就她们这副欠揍的模样,晒妖会的降妖大师们,晒死她们也活该。      我跟在身后很是郁闷,那几个守门姑娘眼神轻蔑的瞪我,却又赶着巴结媚精,没有闲工夫驱赶我,她们反而采取了无视。      进了屋内,眼前的场景又让我一惊,屋内地上跪着整整百余个姑娘,各个艳丽夺目,身上还幽幽透着香气。守门的一个姑娘上前,向阿松禀报:“山主大人,我们将阿媚姑娘迎进来了。”      阿松横躺在卧榻上,只手托腮,似笑非笑。      阿媚跪拜下,声音酥骨:“阿媚来了,青大人有何吩咐?”      阿松从卧榻上坐起,便对媚精说:“这帮姑娘没见过世面,让她们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      这话一出,跪地的姑娘都蠢蠢欲动,守门的那几个却像是管事的,瞪了他们几眼,便转头对媚精道:“就有请阿媚姑娘多教教这帮不懂事的丫头。”      媚精手指划过下颌,笑得迷人:“那是自然。”      看着这一番作呕的表演,我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乌烟瘴气的都是什么啊?”      见我出声,那几个守门的先是愤恨不满,又见媚精依旧笑意盈盈,表情就变得幸灾乐祸,一副你要倒大霉神情。      阿松倒是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他言简意赅对我道:“隔壁山头送来的花精,阿佛,你看如何?”      我转头望进他的眼眸中,竟是算计的意味。我不忍再去探他眼底,对阿松太熟悉,连他想做恶事的眼神都能看出。我有些心神不定,垂着头对阿松道:“你先忙,日后再来找你。”说完便落荒而逃,匆忙出了阿松府院。      有些无处可去,晃晃悠悠,便又遇到了妖图公子。我想他因大许才化成人形的缘故,所以总想法设法吸引人的目光,才把自己弄得这么风骚。可是,自从见过齐林少那么风骚的凡人,我委实觉得妖图公子的风骚功夫完全不到家。      比如此刻的妖图公子手捧一本诗书,空中用妖法降着花瓣雨,大声吟诗:“满面桃花一如旧,谁人不知蜜蜂来。”      我翻着白眼无奈打断:“你就真的一天天的无事可做?”      他收起手里那一套,说的甚是委屈:“我的朋友都是远古妖魔,现在这山中的小妖都入不了我的眼。”      “假清高!”我回了他句,陡然听见远古妖魔的字样,便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瞪大,小心诱他:“魔火兽可是你的朋友?”      他眼睛立即亮晶晶的:“我们同生在远古,自然是比较熟悉。”      “八道,带着我去找你的朋友可好?”我立刻做了自来熟,厚着脸皮跟他拉近乎。      他倒是终于回归正常,一脸吃惊,小心翼翼问我:“为什么?”      “自然是青大人吩咐的任务啊,而且是秘密任务,只有你我执行的。”对于这样单纯毫无历练的妖精,搬出他的偶像,再说几句任务的绝密性和重要性,基本都会上钩。      果不其然,八道他上钩了。      我俩也没做准备,直接轻手轻脚的出了住安山的结界。结界异动,阿松定然会立即知道我的离开,趁他还没有追来前,我拽着八道腾着我的妖云,就以当年追赶宁许的速度火速飞往魔都。      魔族魔都,自神魔大战后便开始衰落,好在比神族幸运,没有应劫而亡,而是霸据一方繁衍生息,虽不及仙族人族,却也算是一派生机盎然。      远远望见紫色的瘴气,便知接近魔族地界。正思考着如何,我俩人如何淹掉周身妖气进入魔都,便见一只墨绿色的信鸽朝我飞来,对我各种挤眉弄眼,示意着它是将信交予我的。      这只信鸽,我不陌生,正是阿松以前喜欢用的,应该是阿松知道我偷跑出住安山,给予我警告的。      有了这层心理准备,我毫不在意的拆开信,看清信上的字,整个人一懵,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看看我家美丽的小阿佛的真身,噗~~~精神抖擞的阿佛姑娘    ☆、小蘑菇   墨绿鸽子送的信,的确是阿松的没错,可事却不是阿松的事。      阿松秉着言简意赅的原则单单只用了一句话:“小伞追着齐林少去了江泽。”      展开解释便是,我那个因看上齐林少的皮相,变身成了女儿身的没出息的弟弟小伞,追着法术高强的降妖师齐林少,去了马上就要召开晒妖会而全天下降妖除魔的高手聚集的江泽。最最重要的是,小伞不过是只才有一百年修为的小蘑菇精,刚刚学了降妖术的弟子学童都能将他收了去。      握着这封信,我手心直冒冷汗,生怕小伞就这么一去不回。      小伞是我捡的,顺手捡的。那时候刚和阿松入主住安山,闲来没事就爱调戏众山的妖精。那些妖精大都惧怕阿松,却对我不理不睬。也不怪他们看不上我,毕竟在妖族,想让别的妖精折服,靠的便是实力,妖力法术铁拳头,才是王道。      在山中甚是无聊,我便习惯性采些果子留着过冬,捡来捡去,便捡到这只日后令我头疼不已的小蘑菇。      那时他化作个九尺男儿,头顶着蘑菇帽子,下半身幻化不完全,还能清晰可见蘑菇根的全貌。他抱住我的腿,愣是不肯撒手,哭天喊地的:“哇……哇……哇……姐姐,饶了我吧,我才刚刚修成人形,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成为你肚子中的晚餐……”      面对这样的撒泼无赖,我只有一头黑线的份。      也不知哪里来的怜悯之心,我将他认作弟弟,带在身边细心教导。他虽然天资不佳,却很勤奋刻苦,不久后便化成了俊美儿郎,成了我们住安山有名的美男子。      刨根到底,我这般待他,皆是因为当年我误闯宁许的佛殿结界,也是这般惊恐不安过,生怕被眼前的佛陀渡了去,一身修为化成乌有,甚至还丢了小命。      那日,宁许只是对我慈悲一笑,便不再理会我。我小心翼翼躲在桌下,不知所措,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胃里难受发疼。专心诵经的宁许大许是被这声音惊动了,起身离开。我趁此机会到处乱窜,寻找食物,寻得一趟下来,除了更加筋疲力尽毫无收获。      不知何时宁许端着一个巴掌大的盘子,垂头瞧我,笑意温柔慈悲,让人过目不忘。他将手中的盘子放在地上,对我说:“小松鼠,这里只有些糕点,不管喜不喜欢,先垫垫肚子。”      我向后缩了缩身子,犹豫半天,不肯向前。      宁许整个人蹲在盘子前,对我轻声细语:“乖,过来,我亲手做的,很美味。”      他的声音诱人,让人很想亲近,我在心里掂量着,反正饿死也是死,被他掐死也是死,不如做一只饱死鬼,便仗着胆子,跑到盘子边,捧起已经被细心切成小块的糕点啃了起来,味道果然美味。      宁许伸出手,试探着靠近我,见我没躲闪,将两只手指抚上我的头顶,轻轻抚摸,动作很是轻柔,生怕惊到我。      他说:“好有意思的小松鼠,可有名字?”      我嘴里塞得满满都是糕点渣滓,含糊的对他说:“阿……佛……”      “阿佛……”他重复的念着我的名字,嗓音低沉,格外好听,他又说:“也沾染了个佛字,看样子也是个与我佛有缘的。”      自此以后,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每日喂给我的食物,花样百出,味道极美,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些皆是他亲手所做。      宁许除了每日喂我外,还比较热衷将我托在掌中,教我各种佛法经文。我确实不是个脑子聪明的妖精,也不是个虔诚的佛徒,除了比较享受宁许的抚摸外,委实对宁许对我的调丨教没放在心上。日子一久,宁许也放弃了,他叹了一声:“随缘吧!”便不再给我讲高深枯燥的佛法了。      直到日后有人拿收徒之事询问宁许,宁许道:“我这一生不再收徒。”      那人不解。      宁许转头望向茶桌上正抱着花生啃的不亦乐乎的我,才缓缓道:“被打击了,毫无成就感。”      我嘴里塞着花生鼓鼓囊囊的,感觉大家都在注视我,抬起头瞧向四座,十分茫然,想了想,抱了两颗花生,跳进宁许怀中,钻进他袖子里继续啃了起来。      大许因为宁许的缘故,我总觉得小伞就是当年的我,自然待他多几分耐心。      小伞这次,竟然为了凡人动了凡心,还舍弃男儿身化作姑娘家,直接跑到凡世跳进那群只有功禄、毫无人性的降妖灵者扎堆的地方。      看着近在咫尺的魔都,我摸了摸怀中的镂金,权衡下终是决定去往江泽把小伞拎回住安山关起来,毕竟小伞性命攸关。      我很是不好意思的和妖图实话实说,毕竟江泽的晒妖会,像妖图这是上古妖图所成的妖是甚为罕见。他若是被发现,必然是眼中钉、肉中刺,扬名立万的必备良品。      把这些实际情况跟他分析了一遍,暗示他明哲保身,该回哪去就回哪去。      妖图却拍着胸脯保证:“既然是青衡大人交代下的任务,我定祝你一臂之力。”      我顿时倒地,两眼翻白,爬不起来。之所以劝他回住安山,捉急的就是他的智商,关于小伞这件事里里外外哪里提过青衡大人啊!妖图公子,你这是在哪里得出的结论!就他这智商,我敢保证,到了江泽,不出十步,就能被降妖人士骗去做了人家的下酒菜。      将妖图劝回去是毫无希望了,我只能百般叮嘱他,万事皆要和我商量再做决定,他倒是嗤之以鼻,不以为意。这不,果然不出意料,我们刚进江泽,妖图就彻彻底底失踪了。      关于他失踪一事我事先料想过,但委实没有想过这么快。      放眼望去,满城人头,寻人探魂,我竟然无从下手。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奔此次晒妖会而来的,要是动了妖术,他们定然会有些察觉。我被发现倒不重要,万一掀起他们大肆寻找,发现流落在外的小伞和妖图可就麻烦了。      想来想去,我只能放下身段,去求本家在此江泽的齐林少。      我化作个俊美儿郎,敲开了齐林府大门。齐林家是江泽贵族,与天下皇室是一脉血亲,封地在此,受一方奉养。果然如我所猜,齐林少是出身贵族。      小厮前来开门,我自报家门,随口编了句:“小生姓顾名青,请求见你家齐林少齐公子。”      那小厮疑惑了下,便道:“我家公子多年外出远游,不曾回家。”      听他这话,我顿时傻了眼。      自从跟妖图这种智商令人捉急的妖精在一起,我也变笨了。      我与妖图皆是乘着妖云行走,而我妖云速度,万界之中,仅在宁许之下,这几日往返魔都,想齐林少小小凡人,即使快马加鞭,也委实不能这么早便能到家的。      我只能告辞,徘徊在城门口,掰算着齐林少和姜帝女到达的日子,顺便祈祷小伞和妖图不被人家捉了去。      齐林少一行的脚程不算慢,三日后我便看见他们的马车一路张扬的驶来,兴奋的奋不顾身一头冲了出去。      赶车的车夫见我冲来,急忙拉住缰绳,却为时已晚,整个马车已经停下来,直直碾撞过来,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厉鞭将我捆住,往上一带,我整个人被拉托的腾空而起,轻巧的躲过马车。鞭子松开,我栽倒在一旁,抬头便见街旁屋脊上立着个蒙面的姑娘,一袭紫衣,气息中透着魔族的味道。      我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她,总觉得格外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扫了我一眼,冷冷转过头,再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林少欠扁的声音违和的在身后想起:“阿佛姑娘这般奋不顾身要以身殉情,真是勇气可嘉啊,原空大师,您说是不?”      听到齐林少口中唤的名字,我喜出望外,猛地扭头,就瞧见原空负手立于我身后,眉头紧皱,神色担忧。      我叽里轱辘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去灰尘,整个人扑到原空面前,藏不住喜悦问他:“原空,你怎么也来江泽了?”      齐林少在一旁打趣:“瞧阿佛姑娘这话问的,你不是就奔着原空大师来的吗?还做出穿成一副男人的模样,你这是要跟原空大师断袖一场?”      我没好气的翻白眼瞪他,他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的问道:“顾青公子,你去我齐林府所谓何事?”      被他这么一问,我有些吃惊,他身在外地,竟然能知道我上门寻他这等小事,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仙妖法术。      他似乎看出我心中疑虑,笑眯眯解释:“不是什么仙妖法诀,不过是凡间官府用来通信的特定门路,你们这些妖族定然是不知道的。”      我听了个一知半解,心中却盘算着,若是凡间如此,照这趋势下去,几万年后,便不是由仙族司命写魂魄轮回剧本了,而是将由凡人统治万界。      即便如此,我还是老老实实将小伞思慕齐林少及妖图失踪之事说出来,想换来对策,却换来众人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小蘑菇,你乱跑神马呀!你那个丁点大的身子,都不够炒一盘菜的! ☆、松鼠肉   齐林少先是在小伞这事上表示毫不知情,他既不知小伞钟情于他,更没有在路上遇见小妖跟随。      我想也是,小伞曾被齐林少定在道路中央,何况马车之上坐着的还有原空与姜帝女,若她接近过马车,定会被察觉。此番分析下来,我倒是觉得小伞处境更是令人堪忧。他为齐林少下山,却未能追上齐林少,定是途中遇到棘手的事。      见我一副忧愁的模样,冷冰冰的姜帝女倒是讲出一番安我心的话。她道:“晒妖会晒得都是妖族中的奇妖异兽,如今各门各派都挤破脑袋想拨头筹。像蘑菇精那一百年修为的小妖精,大都懒得动手,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此看来,她安好无恙,也不是不能的,你也不用过于担忧。”      原空打坐睁眼,低声道:“妖自然有妖的办法,不会贸然鲁莽丧命。她既然想跟着齐林公子,定然会出现在江泽,不如大家近几日留意些,等她上门来寻。”      经过他们的分析,我总觉得他们说的是一般有脑袋的妖精,不是我那笨头弟弟小伞,所以悬着的心,依旧悬着。      至于妖图失踪之事,他几人却十分看重。妖图,只有妖能操纵,凡人即使得到也毫无用处。他们几个倒是不担忧妖图被降妖师捉了去,反而忧心这次的晒妖会中的鱼龙混杂,一些心怀鬼意的妖精混在其中,操纵妖图,霍乱人间。      听着他们的分析,我顿时猫进床榻的枕被之中呼呼大睡。果然立场不一样,担忧的角度就不一样,他们分析担忧的,完全不是我想要解决的问题。      我现在最想解决的问题就是,带着妖图捉回小伞回住安山去。      几人不再讨论,齐林少吩咐齐林府下人,备了酒席为我们接风洗尘。然后他冲着床上埋在被子里的我唤道:“阿佛姑娘冬日冬眠,可还需要进食?”      我这几日担忧思虑,饥寒交迫,东躲西藏,哪里能吃好睡好?心里很是不快,扭捏了半天,极不情愿从被里钻出来,跟在众人身后前往客厅用餐。      齐林家不愧是江泽贵族,这一桌饭菜相当有质量,味道可口,样式精美,几筷头下来,没控制好食量,就把自己吃了个圆圆滚滚。      齐林少见我一副吃撑打嗝的糗样,笑得合不拢嘴。      好在一向冷冰冰的姜帝女并未对我做出轻蔑的神情,只是她选择直接忽略我的这种行为的举动,还是深深的伤害了我。我又不好意思舔着脸去和她搭话,实在无奈,只能问饭桌上那个明显看热闹的人:“喂,原空去哪里啦?”      齐林少没介意我对他的称呼,倒是耐心对我解释:“原空大师乃是佛门之人,这些荤腥之菜不可放在大师面前,他在卧房吃着素斋。”      心中暗自惋惜,又错过一次与原空独处的机会,我拍上齐林少的肩头,语气凝重对他讲:“齐林公子,你为何不早说呢?我松鼠也是食素的,这些荤料,会让我消化不良的,你应该安排我和原空同一桌吃饭。”      齐林少咪咪笑道:“若把你们安排在一桌进餐,我倒是担忧你会直接把自己当做红烧松鼠肉,摆在原空大师餐桌上。”      我:“……”果然,在言语上,虽然齐林少不够毒舌,我却每次被他欺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能翻身。      运气很是不好,自晚饭后原空并未踏出卧房,我的厢房虽与他只有一院之隔,却也不敢贸然潜进他的卧房中,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宁许性情温柔,却有根量线,若越线而行,他便会狠绝无情,就如当年对他表了心思的我。      我还没有找出借口敲开原空的房门,就被一只狼钻进了自己的闺房。自然这只狼不是真的狼妖,否则我大可一掌将他打散。      当齐林少大摇大摆站在我床头时,我已经不知如何开口,我真想抱住他哭天喊地演一场被他轻薄的戏码,好把他偷袭我闺房的事件坐实。但见他衣冠楚楚的模样,整个齐林府都不会相信他对我有非分之想,我颓然放弃,无力的躺在床上。      他见我趴在床上不肯起来,握着手中折扇戳了戳我的肩头,戳了几下我都不理他,他竟然不放弃,继续戳。      被他戳的生疼,我终是忍不住吼道:“齐林公子,这深更半夜你跑到我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做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说:“我娘亲在我房中为我准备了一房通房丫鬟。”      “噗……”听到此处,我实在是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打趣他道:“软玉温香在怀,美妙无穷,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他眼睛亮了亮,一股狡黠藏在其中,坏笑明显写在脸上:“我倒是更喜欢你这个温香软玉。”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他耸耸肩,嘴角撇撇着,装出一股无辜的模样,说道:“不好玩,被你拆穿了!”      我真恨不得胖揍他一顿,从与他相识以来,就不曾见过他老实片刻。      他说:“我的通房丫鬟同你们山中的那只蘑菇精长得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我一个不稳,硬生生从床上摔了下去,极其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稳住身子。      齐林少俯身看我,眸中含着笑意,倒还算是够意思没有笑出声。      我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指着齐林少的鼻子对他吼:“你怎么不早说?”      他摊摊手,道:“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嘛?”      我:“……”这真的是一个理论嘛?      跟着齐林少绕过几道院墙,就瞧见灯火通明的齐林少的公子宅院,用鼻子细细嗅了番,并未闻到妖气。      守门的小厮眼神意味深长的瞧着我和齐林少,估计是不解他家公子放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在卧房不享受,反而把我这个穿着不入流的公子请来做什么。      哦,我忘记说了,我一直穿着一身男装,假扮翩翩公子。好在我现在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访齐林少的府宅,否则不一定会被看成为什么样子呢。      进了院门往里屋走,耳朵灵敏的我就听见守门的小厮低声议论:“你说我家少爷这是要和这位顾小哥一起与屋中的姑娘通房?真是重口味啊!”      另一个说:“你确定不是我家公子和这位顾小哥两人要行断袖之事?”      我:“……”我现在甚是后悔自己穿了一身男装,这江泽齐林府的民风甚是开放啊!      我一脸不满的瞪着身侧的齐林少,片刻后,大概是被我的目光瞪的很不舒服,终于缓缓转头,语重心长道:“被说成断袖什么的,不会掉块肉的。”      我:“……”      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为了减肥瘦身什么的,我领着你在他们面前多绕几圈可好?”      请原谅我一只脑容量小的松鼠,完全找不到反击他的话。      本以为这轮毫无硝烟的口舌之争他占了上风就会自动结束,谁知他又说了句:“松鼠总共也没几两肉。”      我忍无可忍抽出齐林少腰间别着的折扇动作迅速的敲在他的头上,他不躲闪,直着身形,一动不动用额头结实的接下我这一扇。我正纳闷间,就见齐林少背后的一扇门被打开,一身嫩粉短袄的姑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颇有些怨恨的看着我二人。      这姑娘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我那天雷滚滚从男儿身变成女儿身的小伞。      可是瞧着眼前的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自觉挠了挠头发,扯乱了几绺发丝,也没想明白其中关键之处。见她发愣,我推开碍事的齐林少,上前一步靠近她:“小伞,你这是要?”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目吃惊连连退了几步,声音怯弱着说:“姐……公子认错人了!”      我将手中的折扇仍回到齐林少的怀中,迫不及待的扯住小伞的手腕,一脸冷笑:“既然认错人了,竟还敢叫我姐姐?小伞,你真是越发越出息了!”      齐林少一声不响的转身退出院门离去,我已经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去理会他,转头专心对付眼前极其不配合的小伞。      小伞被我毫不留情的拆穿,整个身子竟在瑟瑟发抖,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主,这神情分明是有事瞒着我。      我也不给她好脸色,厉声询问:“小伞,你修为还不到一百年,刚刚化成人形,偏偏不要命的倒追齐林少,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法术极强的降妖师吗?”      小伞挣扎着将自己的手腕从我爪中缩了回去,垂着头乖巧答道:“他是降妖师,却不是不分好坏的降妖师,在普陀山下他对我手下留情,可见他是个好人,我喜欢他有什么错?”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姐姐不也是身为一只妖精,还妄想勾引佛陀,难道姐姐就比小伞强上一分半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章标题,好有食欲感,有木有,有木有嘛! ☆、没妖气   我至始至终都不曾想过,我一直捧着手心里宠着的孩子,有朝一日会在我心口插上一把利刃,硬生生的割开心头早已血迹斑斑的伤口。      怔愣间,小伞又向后退了一步,小脸也已哭花,模样委屈可怜。她这女儿身模样变得不错,在凡界人间里也算是个美人。本想找几句狠话训斥她,竟然有些不忍心。      我只能自认倒霉,喂不熟的狼,反咬你一口,你也怨不得狼。      小伞踏着脚下崭新的绣花鞋,抱着粉色外套,噌噌几步顺着回廊跑远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抬头望月,吸吸鼻子,想酝酿点悲秋伤月的气氛,夜里一股冷风吹来,吹的我彻骨生寒,我不禁的浑身哆嗦,刚才酝酿好的那点伤悲的气氛烟消云散。嘴唇张开,眼睛半眯,一个喷嚏堵在我的口鼻之内,还不等我来得及把喷嚏打出去,竟顺着眼缝蓦然瞧见个甚是违和的身影,吓得我将喷嚏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被呛得连连咳了几声。      对于一只惯于冬眠的松鼠,站在大冬天的夜里吹冷风,委实是在自我找罪受,同我一起站在这里的青衫和尚,也确实违和甚多。      原空出现的很突兀,我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究竟是何时出现在院落中那棵秃树下的。他信步走到我身侧,停住脚步,似漫不经心道:“那姑娘身上没有妖气。”      我本是震惊在原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被他这一句话点醒。见到小伞后,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想出其中关键之处,小伞虽然确实是小伞,也实实在在没有妖气。      我抱住胳膊,手在胳膊上摩挲着,给自己点热气取取暖。原空不动声色的注视了我一会儿,缓缓道:“妖法中升温取暖不是家常便饭吗?”      呃……我……我把自己会妖术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两人立于院中面面相觑,却无话可说。想来想去,我还是先挑开话头:“原空,你说小伞为什么周身没有妖气?”这话题虽是围绕小伞的,却是我与原空重逢后单独的聊天。      “施主,妖精没有妖气方法千千万,贫僧不能妄下断言。何况施主虽为妖,却也没有妖气。”      我:“……”原空你怎么能这么不配合聊天呢!      “夜色深寒,贫僧告辞,施主也早些休息吧!”说罢,他便离去,我甚至没看清他离去的身法,只空留下淡淡的檀香味,让人闻了也心定神宁。      望着空无一人的齐林少的卧房,我也懒得在这冬日寒寒中挪动一步,直接钻进里屋,脱掉鞋子爬上床蒙头大睡。      次日,冬日暖阳晒进屋内,我正睡得香甜,却被一声姑娘的尖叫惊醒。我睁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那姑娘的容貌,那姑娘竟然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出屋门,边跑边扬着嗓子喊:“老夫人不好了,公子房里的姑娘被顾姓客人给糟蹋了。”      我揉了揉睡得发懵的脑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丫鬟口中的顾姓客人应该是指本姑娘了。不过我甚是疑惑,这丫鬟哪只眼睛看见我糟蹋姑娘了?      院子里噼里啪啦响起一阵抄家伙的声音,家仆阵阵吼声传来,看这架势,誓要将我生煎活剥了。      这群人吵吵闹闹就奔进院落,卧房门被推起,我瞬间就使了妖术遁到屋顶,蹲在屋顶瞧着这群人的热闹。家仆们除了看见被我睡得凌乱的床铺外,寻了几遍皆无收获。      没等一会儿,步履蹒跚的老夫人从轿撵中摇摇坠坠的走了下来,迈进院落,听下人一报情况,脸色顿时难看。拄着拐杖,哆哆嗦嗦的吼道:“我送给孙儿的通房,竟让别人得了便宜,来人,把齐林少那个不孝子给我拉来!”      “回老夫人的话,公子他……”一个灰布衫小厮大胆上前回报,瞄了眼老夫人脸色,才继续说道:“公子他昨夜连夜逃出府门了!”      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屋顶上的我也被惊得脚下一滑,差不点滚落下去,伸手抓住瓦片,勉强稳住身子,弄得瓦片上噼里啪啦直响,好在没有引起下面人的注意。      齐林少我绝对前世和你有仇,怪不得昨夜那么好心将我领来见小伞,这厮竟然私自逃跑了!      那小厮又继续说:“一同……离开的还有姜姑娘与原空师父!”      听闻此话,我气愤之极,手心紧握,“咔嚓”一声,屋顶瓦片被我硬生生掰下一块,身子瞬间失衡,我整个人从屋顶轱辘了几圈,直直摔在齐林府老夫人脚跟前。      四周仆人一见他们百寻不见的顾家客人从天而降,兴奋不已,顺手抄起家伙就要往我身上砸。      在凡人面前我不能贸然使用妖术,于是激灵的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糊上老夫人,四肢紧紧扒住她,不肯撒手,愣是让那帮体力充沛的家仆无处下手。      正当我得意之际,就听一声厉喝:“大胆妖怪,还不快快松手!”      我听见这称呼,有些疑惑,不知远处的青衣道士是在呵斥何人?可是迎上他的眼神,竟然正是盯着我,手里还捏着道燃了半许的黄符,正有架势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江泽大城召开晒妖会,自然要有当今天子龙神的允许,江泽皇族的府邸自然也成了能人异士必定登门拜访之地,而我好死不死的就被这位今日清晨刚刚登门的道士用捆妖索捆了起来。      我一向自豪自己身上没有妖气,如今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道士给捆了,只能自我蹲墙角反省了。      听这道士说的:“齐林老夫人,这只乃东山沟里成了精的狼妖,这次逃跑到人间祸害苍生,我想齐林公子定是被他的妖术迷惑,才会偷偷半夜私逃的。”      狼妖?!你们全家才狼妖?!      还好这道士没去凡间坑蒙拐骗算命摆摊,不然的话,把黑的说成白的,不知道要坑害多少无知却妄想窥探天命的凡人。      那齐林家老夫人毕竟是当年老江泽王府正妃,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在她府中捉出只妖精并没有太过惊吓,反而嘱托青衣道士:“你将这妖精收了去算是功德一件,不如留在府中让老身好好款待。”      那青衣道士拿起拂尘,举止恰当:“贫道师父乃是东莱蓬莱仙岛的仙人,捉拿此妖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夫人高赞了。此次贫道是慕名江泽晒妖会而来,到了此地,自然要拜见江泽王府,多有叨扰,实属敬意,还请担当。”      这客套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可见他日常也是个拍马溜须的主。      就这番折腾,我被这个模样还算俊俏的青衣道士带出了齐林府。      他用黄纸符隐去捆妖索的外形,常人眼中便见我乖巧的跟在他身后的模样,而实际上我依然是被他捆得结结实实,不得不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捆妖索也算是个仙器,不管你法术多强,只要是被捆了,那就老老实实被捆着吧,因为这道仙器没有别的优点长处,唯独可以压制住仙魔妖鬼的法术,法术越强,它压制的便更厉害。      好在走了几步,这小道士便携我钻进一家客栈,管小二要了间二楼里间。如今,离晒妖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满江泽的客栈人满为患,这小子还能从这里弄到间样子雅致的客房,定然是个有后台的人。      我被他摔在客房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很是痛苦难受,又懒得与他口舌之争,只寄希望于用我锐利的眼神杀死他。      他放在拂尘,脱掉外衫,毫不避讳的又要脱里怀白衫。      我大叫一声制止他。虽然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万年妖精,却委实不能接受一青葱少年当着我的面脱衣解衫。      他有些疑惑转头,对我道:“小狼妖,大家都是男子,你脸色羞红是为何?”      呃……果然是个法术不精的小道士,不仅仅把我的真身搞错了,连同我的性别也被混淆了。      他见我一脸不满的神情,手里边解着里怀白衫边说:“小妖,你不觉得应该谢谢我吗?”      我满目怒火,恨不得将他扒皮吃肉。      他倒是慢悠悠的开始解腰带脱裤子:“若不是我把你带出江泽王族齐林府,你现在恐怕早被乱棍打死了。”      “那也好过被你说成一只妖精!”我笃定他不是个法术高强的降妖师,定然看不出连齐林少原空那等修为也只能瞧出点眉目的我的妖身。      他背转着我松松垮垮的披了件外衫绕到屏风后,语气极慢的说道:“你身上确实看不出妖气,我也不能笃定你就是一只妖精。”      “你错抓了好人,还不放了我!”      他整个人隐没在屏风后,随即便响起阵阵撩水声,这厮竟然真的敢当着我的面洗澡沐浴?!真是气煞我也!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传来:“但是你身上有着魔族的气息,正是我蓬莱仙岛要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寻磨骨   “什么?魔族气息?”这个小道士简直在胡说八道,我阿佛堂堂正正习法修行,身上怎么可能有魔族气息!      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看见小道士纤细修长的身影,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资本让人血脉贲张。      他不急不缓的回答道:“我蓬莱仙岛自古以来就保管着魔族圣物磨骨,谁料三百余年前,磨骨竟然被人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愤愤不平,你们家丢了东西,竟然找到我这个无辜之人身上。      “磨骨虽名为磨骨,确是神魔大战后遗漏下的上古神物,也是魔族能起死回生,恢复往日力量的至关重要之物。我蓬莱仙岛是仙族一界,自然有保护大地苍生职责,如今磨骨遗失,魔族蠢蠢欲动,若是他们成了气候,定会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你是怀疑我偷的?”我没好气的质问他。      三百余年前,我还在西方梵境宁许神殿的禅房中,这磨骨丢失一事跟我不该扯上任何关系。      质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一抬头,眼前径直站了个衣衫整齐的公子。一见他我便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挪了几下屁股,攀上他的大腿,将脸贴上他的手背,张开嘴用利齿狠狠的咬住,不一会儿,一股腥甜可口的液体流进我的口中,我忍不住快速咽了几口,才舍得松开嘴。      齐林少被我咬得一声不吭,动手把我身上的捆妖索解开。我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抖掉身上缠着的绳子,小心翼翼的看向齐林少,虽然他陷害我偷跑一事在先,但对我泄恨咬伤他一事心中难免生出点愧疚。      齐林少一路沉默,大摇大摆的将我领出客栈,我偷偷问他:“那青衣道士怎么没来追杀我?”      他只是轻声说了句:“弄晕了。”      从他的态度和神情上,我敢肯定,他今天心情不佳。      几拐八转,我终于被他领进个小院落,推门进去便见姜帝女和原空对弈正玩的不亦乐乎。      他二人见我进来,皆毫无表示,依旧你一棋我一子,情趣正浓。      齐林少将我带进前厅就消失不见了,我无趣的坐在侧排木椅上,端起一杯已经凉了许久的茶解渴,就听姜帝女问我:“阿佛姑娘,你身上的妖气是怎么去掉的?仅仅三万余年的修为,远远达不到这般功效吧?”      我有些不解姜帝女为何这么问,不过确实如她所说,三万余年的修为,也不过是能修成人形,妖法精湛而已,若是要隐去妖气,或是像阿松一般有百万余年的修为,或是走些旁门左道掩去一身妖气。      见我脸色不佳,原空放下手中棋子,拿起身侧念珠,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东莱蓬莱仙岛的人出现在江泽,想必他们认定江泽有磨骨。”      见原空主动与我说话,顿时心情大好,起身扑到原空身侧,装作小家碧玉声调说:“他们寻他们的磨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如今妖图失踪,小伞作死,这麻烦事本就够多了,却还偏偏摊上件磨骨的事。      姜帝女冷声道:“本与我们无关,可是原空大师本着慈悲为怀,生怕你被人捉了去,剃掉皮肉,做成磨骨。”      我不解,满目疑惑的瞧向原空。      原空只是说:“都是贫僧猜测,暂且不足为虑。”      我冷笑着:“你们不把话说明白,是想让我白白送了性命吗?”      我是只固执的松鼠,在倒追宁许的这件事上就能清清楚楚看出我的固执。而关于磨骨这件事,他们左顾言他遮遮掩掩,定是有什么原由。      “告诉你也无妨。”齐林少从前厅门踱步进来,低声道:“磨骨乃魔族之神物,神魔大战后被仙族东莱一族得到,仙族也是借此之物快速崛起,立于万界之首。如今东莱一族失了磨骨,定然人心惶惶,若寻不到,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再造一个,譬如身上有魔骨气味的你大许成了东莱一族造假磨骨的必备之物。”      “磨骨也无甚大作用,他们造假磨骨有何用处?”      “稳定万界人心而已。”齐林少很少有这么沉闷的时候,今日的他果然有些奇怪。      我笑了笑,道:“你若说为稳万界人心假造磨骨,委实是你们凡人小看了天庭仙族。自天庭仙族新君瑾轩即位后,万界一向是以和为贵。我想倒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利用磨骨丢失这件事大做文章。不过,我甚是好奇,你们三个小小凡人,是如何知晓这天下秘文的?说,你们究竟是谁?”      “哈哈哈!你这只小妖戒备之心还是很强大,我的幻术,竟然被你识破。”      我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发觉自己依旧在青衣道士卧房里,不同的是,捆妖索已经从我身上被卸了下去。我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盯着他,片刻后我才说:“你对我施展幻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那青衣道士坐在屋中央的茶桌旁,并未自我介绍,而是说:“过几日便是晒妖会,我倒要拿你亮亮相,震震全场。万年松鼠精,世间也算是少见了。”他撂下手中的茶杯,颇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小妖,是怎么觉察那一切有问题的?”      他的幻境破绽太多,齐林少的个性,见到我被捆妖索捉了,定会笑得花枝招展、幸灾乐祸一番,原空与姜帝女本是少话之人,即使说,也不会这般语气。最大的破绽便是齐林少的血,那并不是真血。我虽不是嗜血成性的妖,可宁许神殿的血却喝了不少,即使味道口感不一,我也会辨别真假。      青衣道士见我不理他,也不理我,起身收拾收拾便上了床榻。我见他也未捆绑我,于是大摇大摆前去开门,碰到门的一刹那,一道亮光狠狠向我劈来,瞬间将我掀翻在房中地上,我趴了好一会儿,缓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气。      如此强大的结界,这个青衣道士绝非泛泛之辈。      我蹲在床脚,思索着自己究竟落在了何人手里,他捉拿我究竟目的何在,若真如他所说,我身上的魔气来自何处?      恍惚间,我想起初到江泽在路上拦截齐林少马车时,有一紫色姑娘出手相救,紫色是魔族魂魄的特有的颜色,莫非我身上的魔族气息是从哪里沾染来的?      昏昏沉沉间,竟又是一日清晨,觉察到青衣道士立于我身前观察我,我立马从地上滚了一圈,远离他的高筒马靴。      他诡异一笑,道:“果然不是常人,一日不进食,精力依旧如此充沛。”      我远远怒视他,他却不语,也不进食,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格外闲情逸致,瞧他这副模样,我猜测,他应该是在等人。      果然不出所料,早饭时间还未过去,门就被叩响。      进来的小二引进屋中一人,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的肉被掐的生疼,眨了眨眼,进屋之人没消失,我才确认这次不是青衣道士的幻觉了。顿时热泪盈眶,正欲扑上去,就听他说:“看你这痛苦的神情,想来是不愿意我来接你呀?”      “哈哈哈,世子殿下果然风趣,这只小妖甚是有趣。”那青衣道士竟然对齐林少摆手作揖,哈腰鞠躬。      “道长既然也知本世子平日里,就喜欢调丨教这些小妖,这只又是我最为喜爱的,平白无故被道长收了,可是让本世子心疼了半宿。”齐林少手拿折扇端坐在屋中唯一的桌子边,颇有一副上了公堂的模样。      青衣道士似乎斟酌一番,才对齐林少道:“这小妖性情乖戾,容易伤了世子,不如……”      “本世子养的小妖,脾气性情都是本世子一手惯出来的,养成什么样都是随了本世子的心情,难道还需要你指手画脚?”      “呃……世子说笑,小人这就解了小妖身上的结界……”      “不用你,本世子亲自来解。”说完,齐林少便起身走近我,伸手探上我的天灵盖。我只觉头顶飘过一股硫磺味,便顿觉神识清爽,过了片刻,鼻子便闻到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我心头一惊,伸手探上头顶,果然头顶被烧焦一坨,我紧忙唤了水诀,往头上一浇,“兹兹”的声音直响。      此时的我,把头顶的火熄灭了,却也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齐林少“呀呀”叫了两声,才转头对青衣道士道:“法术不到家,道长见笑了,这只小妖本世子领走了。”      出客栈门后,我恨恨的瞪着齐林少,咬牙切齿道:“齐林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他要是敢说他不是故意的,我一定一口咬死他。      他贴近我耳边说:“这世子身份是冒充了我堂兄的,而这道长不简单,你要是还想被捉回去,就继续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蹿了出去,一逃逃出好几丈。我不要跟在他身边,跟着他这样不靠谱的,委实性命堪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子的小妖,何须他人指手画脚?!齐林少,你霸气了啊喂! ☆、造幻境   我本以为齐林少会带我去与姜帝女和原空会合,心中正为能与原空相聚偷着乐呢,却瞧见眼前竟然是晒妖会的布置现场。      我疑惑不解,齐林少算是好心解释:“小伞姑娘想必被困在这里了。”      “她不是成了你的通房丫鬟了吗?”这件事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      齐林少不慌不忙一句话将我堵死:“那不是你享受了吗?”      我一时无语,小声嘀咕着:“谁想到你堂堂江泽齐府的公子竟然二十二岁了还没有通房丫鬟啊?何况那是小伞,艳福你也消受不起呢!”      凡人总说妖精会害了他们卿卿性命,也不全无道理,修为尚浅的妖精,会不自觉的吸食凡人的精气,日久天长这被吸食了精气的凡人也就一命呜呼了。      齐林少笑道:“我消受不起她,倒是能消受得起你呢!”      “……”他这话是在调戏我么。      整个晒妖会的展台布置在江泽最大的广场中央,从外表来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中间由木板搭成的巨大舞台。从木质舞台下的木门钻进去,里面竟然百转回廊,别有洞天。      “阿佛姑娘见多识广,这木台之下是个迷宫,就请姑娘带路吧!”      我:“……”我能说我会迷路吗?      自我出生以来,嗅觉听觉都是极其灵敏的,却唯独在认路这件事上无法用动物本能来判断,迷路成了家常便饭。      见我一脸为难,齐林少竟然掩唇而笑,笑得格外扎眼。心疼竟然涌上一股热流,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他这笑容违和!      最后,齐林少还是走在我身前在这迷宫里开路。他步伐并不快,手里握着把竹骨折扇,时不时的从袖口中掏出黄纸符快狠准的贴在左右回廊里,看他这手法也不像是能将我头发烧成一坨的人。于是我了然了,刚才他千真万确是……故意的。      有着齐林少带路,很快我便见到了瘫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小伞。她还是那身粉衫短袄,周身散发的妖气极其涣散,一缕一缕挣脱,飘到半空中化为乌有。      我心下不忍,欲上前去扶她,齐林少的折扇横挡在我身前,阻止我上前。      他蹲下,距离小伞一步远贴下一张黄符,才起身缓缓上前,将小伞从地上打横抱在怀里。小伞周身的妖气慢慢稳定,缓缓成漩,流进她的体内。      我也来不及追问事情原由,紧跟在齐林少身后,好在路途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很快便出了木台迷宫。出了门口,就见姜帝女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前,单手拉缰,一手握着马鞭,果然是飒爽英姿女中豪杰。      她见我们走出,驾着马车行近了几步,齐林少将小伞放置马车轿厢内,自己钻出去,只是坐在姜帝女身侧,也不驾马车。      我看着虚弱至极的小伞,心疼不已。他再不乖再任性,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好在至始至终,也只有这一只不知好歹的蘑菇精受了我的宠爱,被伤的再疼,也仅此一次。      马车还好,颠簸较轻,受了齐林少的符贴的治疗,小伞缓缓苏醒,她大概是极其痛苦,浑身不停的颤抖,手缓缓伸向我,声音弱小:“姐……姐……我会……死吗?”      我抓住她冰凉的手,正想说些安慰的话,马车猛得颠簸,我整个人随着冲力滚出马车遮帘,齐林少一把将我抱住,我才没有直接滚下去。      抚着胸口,把差不点跳出的心压回去,才看清被迫停车的缘由。      在不宽的土路上,挤满了奇装异服的能人异士,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青衣道士。      那道士从人群中走出,捋着手中的浮沉,声音阴沉:“世子殿下既然是师承名门,竟有辱师门之事,与妖孽为伍偷走晒妖会的魔物?”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各个怒火中烧,掂量着手中的东西蠢蠢欲动,这场打斗不可避免。      只是到此,我还不能弄清事情缘由,满腹疑惑的用眼神询问,却迎来齐林少一张笑脸。他没有回答青衣道士的话,而是贴近我耳边,低声说:“这只蘑菇精惹上了大麻烦了。”说完他捻着一张黄符腾空而起,悬于半空之中,吩咐姜帝女:“带着他二人快快离开。”      姜帝女一拉缰绳,马车直接转向,奔左侧冲去,好在我急忙抱住轿厢门框,才没有被甩下去。      马车狂奔到夜里,才停下来,也不知道奔出多少里路。从马车上跳下去站稳,我便很是好奇的问姜帝女:“这马车有法术护行吗?”      姜帝女冷声答道:“没有。”      我讪讪道:“那还不如用我的妖云逃路来的更快更安全些。”      姜帝女:“……”她又被我弄得无话可说了。      爬进车子里去看小伞,却见她神色炯炯,单膝曲起,靠坐在轿厢墙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我被她这副神情骇到,试探着叫她:“小伞……”      “多谢姐姐舍命相救,小伞现已经完全恢复,齐林公子果然待小伞不薄,奴家这便去向他报恩。”她说完便腾空而起,毫无阻挡的穿轿厢而出。      我稍愣了片刻,腾起妖云使着妖法紧追其后,姜帝女的喊声从身后传来:“你这只不要命的松鼠快回来,再出事,我和师兄可不会再管你了……”声音越飘越远,我只听见个大概。      追了一路,既不见小伞踪影也闻不到小伞气味,我蹲在妖云上反省,自己这般冒失究竟为何。小伞一次次伤我在先,我竟然还能不顾一切的担忧她,甚至不知危险与否就跟着她跑出来了。此时此刻,我只得出一个结论,我绝对是个二货。      正在我进行深刻反省之际,迎头劈天盖地的撒下一张网,妖法刚刚念起,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昏昏之间便做了一个梦,我能肯定是梦,是因为梦中的地方我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      梦中的地方是一片紫色的花海,我站在花海的边缘,不敢向前踏一步,因为心里十分清楚,这花海的紫色正是魔族的颜色。      魔族虽古老,却是原本不存在的。      神族祖先繁衍生息之际,有神族族众踏进魔域花海,洗涤灵魂,沾染一身紫色,成为魔族。开始南征北战,引诱众仙神堕落,魔族扩大,大兴逆天之事,神魔两族矛盾激化,大战爆发,两败俱伤。战火平息后,神族应劫,先后而亡,仙族乘机崛起,统一万界。      这些都是众妖魔鬼怪心知肚明的历史,陈词滥调,说起来都无趣。      我徘徊在花海边缘,无路可去。正在此时,有人在我耳边说:“身带磨骨的气息,却不曾来过这紫色魔域,你倒是罕见的妖精。”      我扭头,又瞧见那个令人极其讨厌的青衣道士,他手里拎着拂尘,半身透明。      我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是青衣道士为我制造的幻境。      他笑了一声,喃喃道:“既然这魔域你没来过,我就探探你的佛光的来处。”      我想要反抗拒绝,却双眼一闭,直直倒下。      睁开眼便躺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我心心念了几百年的宁许的禅房。他的禅房丝毫未变,香炉中依旧供奉着香道灰,一侧的檀香慢慢燃着。我起身从床上跳下去,开门走出禅房,顺着熟悉的路径找到宁许平日念经打坐的地方。      石桩水塘边的莲花座上,宁许正闭目端坐,双腿盘膝,双手搭在腿上拈指聚神。      我唤了一声宁许,他依旧不动,仿佛一座佛像,没有生命只有威严的佛像。      心中也不知哪里来的怨气,我拎起裙摆,抬腿跑上前爬上宁许的莲花座,拉着他的胳膊摇晃他。几番用力摇晃,他纹丝不动,固若磐石。      我心中的火气直蹿天灵盖,猛地从宁许身边站起来,掐腰指着他鼻子威胁:“宁许,你要是再这么一动不动的打坐下去,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也没有就出个所以然来,目光下垂,便扫见花瓣开得极艳的莲花座。于是我索性整个人趴在莲花座上,顺着须弥座顶端,把莲花座的四层莲瓣一片一片的往下拔。莲瓣每一瓣都赋予了佛咒,坚硬难动,我的手心被佛咒刺得生疼,慢慢的开始破皮淌血。为了唤了宁许的注意,我咬着牙忍着痛,将他的莲花座上整整四层的莲瓣拔得一片不剩,只留个光秃秃座底。      这漫长的过程中,宁许依旧纹丝不动,我却因动了佛咒整个人虚弱疲惫至极,躺在宁许身侧,沉睡过去。      这些事,我都记得。我当年年幼,脾气冲动易怒,因为宁许不理我,就胆大妄为的拔秃了他的莲花座,肆意在他身上搞破坏,唤起他的注意力。      可是当时因为动了佛咒,体力不支,困乏至极,直接昏睡过去,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后半段,可是眼前青衣道士捏出的幻境里,我见到了极为吃惊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伞,你要是在这么伤害你的阿佛姐姐,你的阿佛姐姐可不会白莲花救你了啊! ☆、捻梦术   眼前的一幕,是从我昏倒在宁许身侧后的继续发展的事。      大许过了半晌时辰,宁许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满盘狼藉的莲花座许久,才起身将我抱起。他用额头贴上我的额头,唇角动了动,口中念出几句佛咒。      随着宁许的佛咒,温柔耀眼的佛光从他的额头中央钻出,缓缓渗进我的头顶。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如显灵的佛祖。      做完这动作后,宁许将我抱下莲花座,转身对莲花座念叨了几句参透玄机的话:“她拔了你的莲花瓣,算是你的劫,来世她需还你一场情。”说完宁许抱着我绕过西方梵境虚渺的楼台亭阁,湮灭在浩浩佛香雾气中。      抱着拂尘的青衣道士又一次出现,他围绕在我身侧,满脸堆着可疑的坏笑,盯着宁许远去的方向,啧啧道:“没想到,你身上竟然有佛陀亲自种下的佛光,难怪我探了许久,都探不出你的妖气。”      “佛光?”我满腹疑惑,我知道自己与其他妖精的不同之处,我身上被佛光护着,总能化险为夷。我一直认为这是我在佛前受了三万年所得,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如今亲眼所见,竟是宁许为我种下的这道佛光。      那青衣道士算是好心给我讲解:“他拆魂解魄渡了你这道佛光,是要护你万世安平,这佛陀竟会为你牺牲至此,真是令人费解。”      “你这道士懂得可真多,捻梦之术,说拿来就拿来?”我使劲的扭着自己的腿,想从这梦中清醒。那道士很快发现我的小动作,挂着违和的笑容,神态傲慢:“你一只才三万年的小妖就自行从我的捻梦术中出来,太异想天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被撂倒在地,形象肯定不好看。我愤恨的瞪着他,他却将拂尘在我身上一扫,我只觉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梨花香熏醒的,我的唇被一股温热包裹着,湿润柔软,相濡以沫。睁开眼睛,我的眼前有一张模糊的人脸,我正在被眼前的人亲吻,伴着飘落的白色梨花瓣和阵阵的梨花香,他动作温柔,我极近缠绵,说实话,这种感觉很美妙,我竟然不反感。      在半空中盘旋点缀的梨花瓣,很美很美,让我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      这是一场春梦,我的意识很清楚,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到我的唇舌极其配合着对面人的动作,或者可以说我在热烈的回应他。      我竟然在自己的春梦里动情了!      脑袋昏沉沉的,我感觉着自己躺在一块极硬的石台上,石台的表面很粗糙,硌得我生疼。难受的动了动四肢,此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双手双脚被紧紧的捆着,费劲挣扎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眼皮沉沉的,用力向上挑也无济于事,好在我的耳朵感官还没有被封死,可以清楚的听见四周人群嘈杂的声音,这里应该是个会场。      烈日毫不留情的晒在我身边,我口渴难耐,身上的妖术半分都使不出来,我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跟一个凡人差不多,甚至比凡人还要不济。      有人顺着石台向我走来,一步一步,厚重的靴底离我越来越近,走在我身侧停了下来。那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的大声宣布:“各位高官贵人、各位乡亲百姓,五年一届的晒妖会今天在江泽城里正式开幕,诚邀各路降妖除魔豪杰献上自己擒拿的绝世稀有的妖精,铲魔除妖,威慑妖族不禁犯我凡间百姓,保我凡世安平!”      话音刚落,四周百姓曝出一阵欢呼声,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在凡间,晒妖会果然是有钱又有闲的人们的一场豪华娱乐!      我四肢被绑的死死的,眼睛努力的睁了半天,才露出一个细缝,看外界模糊不清,只觉得阳光很是刺眼,刺得我恨不得将眼睛紧紧闭上。      “本届晒妖会,我们有幸请来了蓬莱仙岛的人!”那站在我身侧主持大会的人又开始喊话:“蓬莱仙岛是我们凡间自古以来降妖除魔的统领人,今日蓬莱仙岛最年轻的后辈恒源道长,带来了一只活了三万余年的松鼠妖!大家看,就在这……就在我的脚下。”      经过他的煽动,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声音。那主持人显然对众人及时的给予回应的效果很明显,更加得意洋洋的介绍,声音还是大喊:“你们看她的耳朵、尾巴已经全部现形了!这就是只作恶多端的妖精鼻祖啊!”      听着他用“作恶多端”的形容词形容我,我恨不得一爪子拍掉他的脑袋。我阿佛是活了三万余年,可是至始至终我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既没偷过东西、也没伤害过凡人,更何况,这三万年,我一直在凡人向往的西方梵境内呆着,虽然没有修佛,好歹也是个颇受佛经熏陶的善良小妖,即使想做坏事,佛祖他们也不可能给我机会啊!      如果说,我活这一世真的做了什么错事,那就是,我爱上了一位佛陀。      不经调查,就胡编乱造毁人名声的人,真是该一棒子打死!      我不服的拼命挣扎捆在身上的绳索,这绳索虽然不是捆妖绳,却也是个抑制妖术的神器,我越是挣扎就越紧。      此时,那不负责任的晒妖会主持人又开始说话了:“为了我们受伤遇难的同胞复仇,我代表我们晒妖会举办方,代表全天下的苍生百姓,恳请蓬莱仙岛的恒源道长,为世间秉公执法,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秉公执法,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秉公执法,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四周人群在这会场主持人的煽动下,开始齐声呐喊口号。      听到这里,我心下总算明了,他们这是要杀了我啊!      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心砰砰乱跳。人家才活了三万岁,未来的日子长着呢,我才不要死在这里呢!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挣脱开身上的绳索,要是那个蓬莱仙岛的臭道士一把利剑朝着我脑袋砍下去,我连还手的妖术都没有,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那个拿着拂尘的臭道士身轻如燕的,跳到我身侧,态度恭谨的对着周遭百姓道:“请大家稍安勿躁,今日五年一届的晒妖会才刚刚开始,各路奇珍异妖会会陆续登场展示,要除此妖孽,也不一定在今日!”      这道士会这么好心不杀我?      “等大家赏心悦目后,我将亲自手刃此妖,以还百姓苍生公道!”      我就说嘛,这个臭道士哪里会好心,他还是要杀我的。      就在我腹诽同时,人群突然安静。我眼睛看四周模糊不清,身体又酸软无力的瘫成一坨,唯一起作用的耳朵除了寂静,却什么也听不见。      这寂静的连落地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的环境,还真落地了一根绣花针!      听这枚绣花针飞来的方向,应该是正对贵宾台的方向的人圈外,那针带着法术,直接打进我瘫倒的石台上,针钻进石台的声音清晰可见。      眨眼睛,绣花针上带着的法术从它扎进的地方开始蔓延,直奔我而来,站在我身侧的大会主持人和那个臭道士直接被法术驱除台外。      那臭道士身手不错,我从模糊的眼缝里,看见他借着自己的拂尘轻松的脱开绣花针释放出的法术,跳到半空中观察形势。      那个大会主持人可没他那身手,直接被绣花针的法术震开,整个身子飞到十里之外,呃……我的耳朵是没有听见他最后的落地处,不过可想而见,被这法术震出去的小小凡人,不死也残。      绣花针在平台的范围内用法术,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保护罩,将我圈在内。随着法术蔓延,捆在我身上的法器渐渐失去了效果,我一挣脱,这一次便轻松的从绳子里钻了出来。刚才头晕眼花的现象也有所好转,感觉周遭的阳光也不是那么晒人,想来刚才那个臭道士对付我时,肯定用了太阳的灼燃术。      我们妖族若是没有妖术护法,那最最惧怕的就是阳光炙热的烘烤,加了阳光的灼燃术,能把妖精从里到外所有修为,都烤的一分不剩。      眼睛逐渐能睁开,终于能看清四周的情形。我此刻,正侧身躺在江泽城晒妖会的大台子上,贵宾席坐着各种江泽权贵和降妖除魔的祖师级人物,其他三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群众,这些群众大多都是小有家产的,并非凡间贫苦百姓。      此时,他们个个噤声,不敢发一言,颇心有疑虑的盯着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就是绣花针飞了的方向。      我也顺着他们的眼光往那个方向望去,进入眼帘的人竟然是齐林少。他今天穿了件颇为正式的白袄锦袍,同款系的披风搭配的十分和谐,竟让人觉得……玉树临风的!      只听他十分不快的厉声质问:“恒源道长,本世子说过,本世子的小妖,何须你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要说:  恒源祥,羊羊羊!勿拍,某伊梦实在是起不出臭道士的名字了…… ☆、晒妖会   齐林少厉声质问:“恒源道长,本世子说过,本世子的小妖,何须你指手画脚?!”      这一声质问,让本来就寂静无声的全场又静了几分,有眼色的达官贵人更不敢如平日里上前迎接这个江泽王府的小世子,都坐在原位观摩情形。      齐林少毕竟也是降妖除魔的高手,他的法术甚是厉害,腾空而起,直接从人圈外蹦到晒妖会的平台上,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飞扬,颇有大侠风范。      周遭百姓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我两眼瞪得圆圆的,直直盯着空中对峙的两人。      那位恒源道长对于齐林少的到来显然并不惊讶,像是预料之中,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态度恭谨的说道:“贫道不知是世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齐林少并不接受他的恭维,而是在半空停稳身形,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先不论我世子的身份,以同是降妖除魔之人来说,我齐林少曾亲自跟你说过,我的小妖,是好是坏,你都无须插手!而你身为蓬莱弟子,却用卑鄙手段诱拐我的小妖,我齐林少不给你几分颜色,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齐林少手中的黄纸符横空而出,围着恒源道士形成个圆圈,将他困在其中,恒源道士举着拂尘正想应对,那黄纸符却如有生命般轻巧躲开,拐了个方向,直奔他的天灵盖而去,只听见他“啊”的一声惨叫,便维持不住半空悬浮的姿势,整个人一歪,摔了下去。      齐林少的黄纸符并没有放过他,而是伴随着他的下降,依旧形成个圆圈,伴其左右,颇有丝不离不弃的意味。      就在此时,一个白须老头突然出手,甩过自己的拂尘,将恒源道士拦腰接住,又甩出几道暗镖,击碎齐林少的黄符圈。      他稳住恒源道长,转头对着齐林少作揖,礼数周全:“世子殿下身手果然了得,不知师从何人?”      齐林少勾起唇角,挂着那副嬉皮笑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很认真的抠了抠自己那修的整齐的指甲,斜睨道:“本想说: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可是见你们这副嘴脸,本公子还是要说:我师出何门,你们这些鱼龙杂碎,还不配知道!”      “你……”那白须老头被气得不轻,拿着拂尘勾着恒源道士的那只手都抖了起来,平日里趁着机会拍须溜马的某个小道士立马接话:“你是什么货色!竟然敢对我们家祖师这般无礼!我们家祖师可是蓬莱仙岛当家之一!”      “蓬莱仙岛的人,参与凡间的事,本身就不合规矩。今天你们不知深浅动了本世子的人,本世子宽宏大量不予你们计较,至于你们犯了蓬莱仙岛规矩之事,望好自为之。”说完这话,齐林少从半空缓缓降到晒妖会的石台上,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虽然被绣花针的法术解了绳索的束缚,但依旧四肢无力,见他走来,努力动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齐林少的黑色靴子走到我的身侧停了下来,他并没有急着低头看我,而是颇有气势的环顾四周,对着众多好事者道:“这只松鼠妖,乃佛陀座前受了三万年佛光的小妖,颇有佛缘,本世子因机缘与她形成契约,她不曾做过一件坏事,更没有伤及过他人性命。谁再敢将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加诸在她的头像,休怪本世子到时候不手下留情!”      伴着他的话音刚落,晒妖会的大旗从根折断,忽忽悠悠的就倒向人群。      这时齐林少才低头瞧我,冲着我做了个贱兮兮的笑容,顿时把我刚刚生出的那么丁点的感激瞬间熄灭。      这人,真是没有正经的时候了啊!      齐林少弯腰将我抱起,我长长的尾巴拖在地面上,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动,摩挲着粗糙的石台,激烈的摩擦,愣生生的磨掉我一块毛。      我在他怀里,除了用眼睛愤恨的瞪着他,竟然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进行有必要的提醒。结果,我很悲催,直到他走下晒妖会的石台,我的尾巴不仅仅被磨掉一块毛,尾巴顶端都被磨破皮了!      齐林少英雄般的带着我出了晒妖会的台子,他本来走的步伐平稳、器宇轩昂,可是越到后来他越走越快,都有小跑的趋势了。      我在他怀里被颠簸的不成样子,终于软趴趴的嘟囔出一句不成调子的话:“齐林少……你……慢点!”      他笑眯眯的盯着我,脚下的步子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快,原来竟是用了飞行符。只听他在我头顶说:“呦,能说话了?看样子恢复的还挺快呢!我要是不跑,你岂不是又被他们捉去做了磨骨吗?”      我是真心疲惫,加上他脚步颠簸,我被颠得上下乱窜,完全接不上他的话,迷迷糊糊间,就着他的胳膊,又沉沉的睡去。      说来也怪,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竟然无梦无痛。当我睁开眼睛时,迎面映进眼中的就是屋顶的床梁。这床梁我不熟悉,但这屋子内的味道却立即让我知道是在何处。      我扭头,果不其然,房间两侧摆了两排蜡烛,火焰摇曳,燃烧的正旺盛。这里果然就是齐林少在江泽王府的卧室。      我动了动身子,床褥很柔软,都是上等的材料所制,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果然都懂得享受!      身体还是很疲惫,既然是在这里,我索性老老实实,享受享受大睡一场。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直接撞进一块温暖却坚硬的胸膛上。      我我我……竟然跟齐林少同床共枕!      意识到此刻,我立即呲牙咧嘴,直接咬上齐林少的腋下,嘴毫不留情的就将利牙灌进去。      齐林少“啊”的惨叫一声,瞪着大眼睛愤恨的瞪着我,眼中满是恨不得将我宰了吃肉的杀气。      我四爪朝地。扬了扬脖子,动了动耳朵,摇了摇尾巴,一脸不屑的扬头回瞪他。      等等……这节奏有哪里不对劲?      我左想右想,低着头瞧了瞧近在咫尺的褥面,上好面料绣着的莲花近在咫尺,清晰可见.      褥面上,我的四只小爪子晶莹剔透,利爪尽现,指甲尖端,还带着刚才挠到的血痕。      我眨了几遍眼睛,入眼的还是这副情形,我这……我这是……变成了松鼠的原形?!      齐林少不满的瞪着我,伸手拎起我的尾巴,我整个人天晕地转,大头朝下。就听他抱怨道:“我说,你这只小松鼠又哪里惹你不高兴,大半夜的咬我?!啊?!小爷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床睡,你还有啥不满的?!”      大许是为了表示他的愤怒,他竟然敢拽着我的尾巴将我抖了几抖。本来我就因冬眠没睡而睡眠不足,又被那无良道士捉去去在晒妖会场上晒了晒,刚刚又因与他同床共枕受了惊吓,现在可好,被他大头朝下的倒抓着,天地颠倒,还被他当成了皮球左右摇晃!      是可忍老娘不可忍!我用尽全力的拱起身子,快很准的咬上他的手腕。他一疼,本能的甩了甩手,我感觉抓着我尾巴的那只手松开了,我正以弧线运动向床外的地面运动,当我正舒展四肢准备着地时,突然整个身体又不动了,我只感觉尾巴被人握住,回头怒瞪,果然又是齐林少那厮。      他一腿迈下床,一腿屈在床边,伸着长长的胳膊,单手握住我的尾巴,又将我拎了回来。      他把我大头朝下的捻在手心里,眼睛鼻子嘴全凑到我面前,另一只手捅着我的鼻子:“阿佛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我真该找你们的山主大人要点迷药迷晕你!”      “齐林少,我数三个数,你放开我!否则,我绝不客气!”我尖牙利齿的威胁他。      谁料他十分不屑:“你都这番模样了,还不自量力天高地厚,难怪被那蓬莱仙岛的卫道士给捉了去!乖,快睡觉,明天本公子可是要应对我家老爷子的怒火的,没有精力陪你玩。”      他说完,真的缩了床内盖了被子,老老实实去睡觉了。只是他很不地道,邪恶的手不仅没有松开我,反而将我整个身子窝成一团,塞进厚实的棉被中,直接压住。      此时的我,不仅不能动弹半分,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这种极不舒服的睡觉姿势,我是不能忍受的,于是在齐林少的被窝里,拼命的挠爪子,挠啊挠啊……挠到天亮,齐林少也没有理我半分。      天刚微微亮,便有丫鬟急着敲门,嗓音四间声音急切的唤道:“公子公子,王爷和大世子殿下回来了,已经进了前堂了!”      听了这话,齐林少一轱辘的从床上直接翻身起来,连握着我尾巴的手都松开了。      趁着他松开的时机,我四爪用力,“蹭”的从他的被窝里蹿了出来。正站在门板处得意洋洋之际,门板“嘭”的一声就被推开了,我原本停下的整个身子结结实实的被门板撞了出去,这一次以一个完美的弧线飞向了齐林少。 作者有话要说:  松鼠形,松鼠形,身娇体柔易推倒,同床共枕也不错的! ☆、挨削了   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齐林少的银子,所以这辈子才倒了血霉的遇见他。      门板的大力直接将我小小的身体拍飞。飞了倒不要紧,但是飞的方向确实很重要。      我的身体奔着齐林少就飞了过去,这厮见我以高速飞来,非但没有英雄救美,竟然掉头就躲。他这一躲,我可真真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床榻后的墙上,好在墙上比较坚硬,我没有砸出个洞来!      刚刚撞到墙上,由于我重力加速度,又垂直从墙上往床板上滑落,屁股墩了个两半开花。      是谁他爷爷的说过松鼠抗摔的!小姑奶奶现在就告诉他,经过本松鼠的亲身实践,尾巴厚实抗摔能力强完全是个错误的常识!      当我被颠上倒下摔得头晕眼花时,齐林少并没有比我幸运多少,因为他老爹正拿着一根烧火棍满屋子追着他大。      我在柔软的绸缎被褥上打了个滚,瞪着眼睛,呲着牙高兴的看着齐林少东躲西藏,时不时的那根黝黑的棍子就敲到他的身上。      不得不说,老头子打儿子的功夫可见了得。他那儿子上蹦乱跳,他竟然能够狠、准、稳的找准时机就敲上去,简直可以用身手了得来形容了!      以此可以推测,齐林少活的这二十三年里,可没有少挨他老爹的棍棒,才能把老爷子练就出如此好的身手!      被追的鼠窜的齐林少眼光突然扫向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我顿时心生不妙,四爪朝床的想往后退。还没等我退到床尾,齐林少的逃窜方向突然改了套路,直奔床榻而来。      见他过来,我撒腿就跑,还没等跑出去,齐林老爹的烧火棍已经向我和齐林少敲来。齐林少是老身手了,轻巧一躲,就把我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松鼠暴露在最危险的攻击范围内。      我大喊一声:“齐林少,你找死……啊……”话没喊完,我华丽丽的中招了,齐林老爹的那根黝黑崭亮的烧火棍彻彻底底、毫不留情的敲在了我的脑壳上。      可想而知,作为一只身形瘦小的松鼠,我的脑壳还有那烧火棍粗呢,这一下子,我直接晕了过去。      “爹,您要把这只松鼠关多长时间啊?”齐林少那可恶的声音连我做梦都不放过我!      我的耳朵动了动,又听见齐林老爹说:“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这松鼠我晚上就拿去炖肉了!”      一听要炖了我,我立马睁开眼睛,立起尾巴,拱起后背,四肢着地,做着攻击状怒视齐林老爹,离弦在即,静等佳机。      只是,我现在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因为我眼前有几根竖直的棍子插着,头顶也横了几根,脚下也踩了几根,而且我的视线,正好能瞄到齐林老爹的前胸……说白了,我现在就被关在一只巴掌大的笼子里。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松鼠落难被关笼。关笼就关笼吧,让我忧伤的是,堂堂江泽齐林王府,怎么好意思就用这么个破材质的笼子关我啊?!不仅脚下没有软软的毯子,四周竟然还散发着一股鸟粪味,久久不能散去,这对一只嗅觉很灵敏的松鼠来说,简直就是种天大的折磨!      “爹,松鼠才多大巴掌块肉啊,炖了也不够塞牙缝的不是?”见我醒了,齐林少边说边向我使眼色, “哼,把你炖了也不够我塞牙缝的!”齐林老爹果然是齐林少的亲爹,两人连说话都能这么……默契无边,实在是令本松鼠佩服佩服。 齐林少一脸谄笑的对着自己的亲爹说:“哎呀,老爹,瞧您说的,我的肉皮粗肉燥的,不好入口,不如松鼠肉爽口,还费火柴,您今天晚上的下酒菜还是按照原计划,用松鼠肉吧!”      听了这话,我在鸟臭味的笼子里,挥动着四子爪子召唤妖术,摆了几次动作,都没有半点妖术溢出。 我也来不及再试验,只能用眼神叫嚣:“齐林少,等本松鼠恢复妖术的,你就给我拿命来吧!”      齐林少笑眯眯的接上我的眼神,一脸的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他老爹开口了,一根手指很不屑的指着鸟笼子里的我:“就这只巴掌大的小松鼠就是活了三万年的妖孽?”      我刚想张嘴反驳,一根绣花针直接打在我四爪朝地的位置前面,上面的法术立即将我噤声,连我要喊出的“你这老头子,别这么狗眼看人低!”这句话都被活生生的压了回去,最后只剩下干动着上下嘴唇,像是嘴里偷塞了东西,正在津津有味的偷吃呢!      齐林老爹显然发现了我的异常,有些惊讶的转头问儿子:“这只认得吃的松鼠,真的活了三万年?” “哎呀,老爹,你净听别人瞎说,你儿子哪有本事抓了那妖孽呢,这只就是个普通的松鼠,最近在府里呆的有些无聊了,就寻来只解解闷的。”      老爷子脸色立即变得不好了,他沉着脸,一脸不快的责骂:“你要是真呆的无聊,我就和你娘去给你说门亲事去,让你在家逗逗娇妻,你都二十三了,别人家儿子这时候都有了小崽子的,你看看你,你倒是好,成天没个正行,给你送了个通房丫鬟你又不要!我说,你真不会是那个好男风的吧?”      “老爹,您儿子我可是实打实喜欢姑娘家的!”齐林少急忙辩解,这可是关乎名声问题啊。      “那明天老子给你提门亲事去!”      “爹,别啊,您也知道我这命,无妻无子的,别坑了人家姑娘,哎。”      总之这话题最后不欢而散了。      齐林少提着那破鸟笼子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的院子走,从他的步履蹒跚来看,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他被他们家老爷子的烧火棍打的不轻呢。      他边走边跟我抱怨:“喂喂喂,你个小松鼠,见我大难来时,踏踏实实的睡觉去了,让我一个人面对我老爹的恐怖,你真是不讲义气!”      你才不讲义气呢,我脑袋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棒烧火棍呢,到现在血块还没散去,肿着大包呢!      我张牙舞爪的吼了一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根可恶的绣花针还还十分耀武扬武的插在我的眼前,上面的法术依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显然我挥爪挠头的动作引起的齐林少的注意,他将鸟笼子拎到他眼前,咪咪笑着,啧啧道:“阿佛姑娘还被禁言呢,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      我挥着爪子示意他赶快给我解了。      他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互相摩挲了下,又收回手,悠悠道:“针在笼子里呢,这鸟笼子又太臭了,本公子才不要身手进去拿呢!”      本姑娘要是能挪动那根带着法术的绣花针,还至于被困在这臭味熏天的鸟笼子里嘛!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我敢用我阿佛的一身毛皮打赌!      被齐林少拎进他的卧房,卧房两排的红烛都已经燃灭了,只剩下一滩滩红色的蜡油,看起来很不美观。      不过齐林少倒是没有太在意,随手将装我的鸟笼子搁在中央圆桌上,从怀中掏出个黄纸符,轻轻一吹,纸符“兹兹”的燃了起来,屋内两排的红烛有残留物瞬间没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肿着脑袋围着眼前的绣花针绕了一圈又一圈,终是没有办法,只能横眉怒视已经坐下来喝茶的齐林少。      他摇了摇脑袋,转头对门外喊了句:“来人。”      卧房门被从外推开,进来的是个个头有些矮小的的小丫鬟。      只听齐林少撂下茶杯吩咐着:“你,带这只松鼠去洗个澡,一身臭鸟粪味难闻死了!”      还不等我在笼子中暴怒,就听那丫鬟应了声,拎笼子往外走。      我在笼子中活动很不方便,又被摇摇晃晃的拎着,脑袋处的旧伤又被撞了几下,肿胀的血块又高了几分。      我……那个恨啊……无处发泄!      那丫鬟打开鸟笼门,我瞧准时机正要逃窜,却被她一把抓住尾巴,将我从鸟笼子里捞出来,猛地压进一个温水盆。我毫无准备,被这突然的一下子灌了满口的水,被呛的连咳几声,浑身的毛都软趴趴的趴了下去,整个一只退了毛的松鼠。      眼睛脸上不停的淌水,我用爪子揉了一番,猛一抬头,从模糊的眼缝里瞧见那丫鬟的脸,我顿时震惊,连口中灌进去的那口洗澡水都如数的咽了下去。      这个丫鬟,竟然还是小伞!      我张嘴叫了她的名字,没有了绣花针的束缚,我虽然恢复不了人形,但是说话倒是没有问题的。      她看着我,柔柔的笑了笑。这笑容虽然美,让人迷醉,但委实不能让我把她同我那个傻大个弟弟小伞当做一个人。      在我惊诧不已的时候,小伞倒是先开口了:“姐姐,见到小伞你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齐林少挨削了╮(╯▽╰)╭   阿佛:活该!   齐林少:我可是为了你才挨削的,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掏心恨   “你……”我竟然无话可说。      “姐姐,要说什么?你怎么不化成人形呢?”小伞又问,眉眼弯弯,却透露着不怀好意。      我不想回答,她倒是掏出一瓶粉末,顺着我身边的水,撒了一圈,然后将手伸进来,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真真正正的给我洗上澡了!      我被她捧在手里交还给齐林少时,齐林少单手将我捻着,挤眉弄眼的向我使眼色。      但原谅本松鼠本就和这位齐林公子没有什么默契可言,根本不知道这家伙他在演的哪出戏。      齐林少的卧房内就剩我二人时,我捡了重点问他:“小伞怎么会成了你的丫鬟?”      他摇晃了下手里的一摞黄纸符,无奈的耸耸肩:“不知道,本公子现在被老爷子关禁闭了,谁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      “难道你家老爷子还不放弃小伞做你的通房丫鬟的主意?”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说齐林少,你被关禁闭,干嘛把我也关进来?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你们齐林王府成什么样子了?”      他挑眉看我,口中自言自语:“孤男,我倒是……可寡女?在哪里?”      “你……”我扯着嗓子跟他喊,喊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变成了只四脚着地、浑身长毛的松鼠,还不算是个姑娘家!      就这样,我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被关在了齐林少的卧房里,唯一值得我庆幸的便是那个臭气熏天的鸟笼子终于离我远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脑袋比松鼠还小的凡人想出来的。      我们两个被同时关禁闭时,前来给我们送饭食的就是小伞姑娘。她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每一次解锁开门放下食盒的东西摆满桌子,将上次吃完的空盘子再收走后,就退出房间,锁了门。      虽然对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感觉很是无聊,但不得不承认齐林王府的伙食那可真是好,每一样都正和我口味,直到我把自己的小肚子吃成一个球,仰躺在齐林少的床榻上百无聊赖的蹬腿摇尾。      齐林少一脸鄙视的表情,瞪着我阴阳怪气的:“作为一只松鼠,你都快成一个球了,若是你恢复了人形会……怎样?”      我蹭的从床榻上跳去,将自己球一样的身体像齐林少砸去,张口就含住他手腕裸丨露在外的一口肉,尖牙毫不留情的咬下去。      他“啊”的叫了一声,却还算讲义气,没有挥手将我甩开。我又一次尝到了他血的味道,很淡很淡,突然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抽丨出牙齿,四爪扒在他身上问他:“小伞她明明是只妖精,为什么没有妖气?”      齐林少以前曾经提醒过我这个问题,我想他一定知道。      果然,齐林少脸上立即挂起一副“你想知道求我啊”的得意表情,让人怎么看,怎么都有种一脸嫌弃的感觉。哎,我就知道,他多半绝对不会告诉我。      齐林少倒是开口说话了:“你若是恢复了人形,就会知道其中的玄妙了!”      这话却是敲到了我心中的痛处,自从那日从晒妖会的晒妖台上离开昏迷后,我却无法动用任何妖术,更别提变成人形了。      我闷声问:“喂,我为什么变不回人形?”      “我能用黄纸符让你暂时恢复人形,可好?”他低头问我,脸上的笑容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听他能把我恢复人形,我顿时来了精神,虽然松鼠才是我的原型,但任谁天天面对个人高马大身高诧异过大的还总欺负你的一脸坏笑的公子,都不可能再想一直保持松鼠姿态吧!      所以,当小伞姑娘晚上来送晚饭时,我正在屋里转圈,向齐林少炫耀我用他的黄纸符变化出的新衣服。      齐林少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床位柱,扫了我几眼,便抱着双臂,闭目养神,呼吸很均匀,像是睡着了。他的位置离屋内放饭的圆桌有点远,我转了几圈,略显无趣,正巧小伞姑娘进门。      每次面对小伞,我都不是很自在,但以往几日里,我都是以松鼠姿态面对她,现下可好,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的互相盯着瞧。      瞧见我婀娜多姿的站在房内,小伞显然吃惊不已,她的眼神变了变,只觉她把一丝不忍压了下去。      突然,她扔下手中的食盒,食盒落地的声音聒噪刺耳,盘碟稀碎。她嘴角勾起,咧出一抹笑容,道:“姐姐,既然你恢复人形,那小伞也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未落,我只觉眼前一闪,胸口心脏处一阵剧痛,一袭衣袖直插丨我的心口,我不可置信的垂头,刚刚用黄纸符变成的黄裙,被从我胸口流出的血浸染成花,一朵一朵的开在整个前襟。      我忍着剧痛,满目震惊的顺着那只插丨进我心脏的手,望向眼前的姑娘。      这绝对不是我的小伞,那个会撒娇会哭闹的小伞,他虽然没心没肺,但他不应该要杀他的姐姐。      谁……谁能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小伞姑娘的手依旧插丨在我的心口,她顿了顿,又向里探了一步,大概是寻准心脏的位置,五只手指在里面旋转的转了一下,突然一抓,我瞬间疼得连痛觉都忘记了。      小伞她……挖了我的心!      我的目光不可置信的扫过眼前的小伞,她抬起头,大胆的迎上我的眼神,非但没有惊恐,反而连一丝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我声音颤抖,词语都连接不上,废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你……要……杀我?”      小伞抓住我的心后,五指向下,毫不留情的一握,我的心骤然一疼,我甚至能感受到心脏被撕开的肉裂的状。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小伞,唇角勾起,满腔的怒气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全部压在我的身体里,越积越多,汇成一团,终于爆炸!      “啊!”我浑身的怒气带着我的妖气,瞬间将小伞从我的眼前震开,她保持着右手伸出的姿势,被我体内爆发的冲击力直接撞得摔倒在地,她的手掌之上,血红血红的,手心里握着一团红肉,那正是我的心脏。      她仰头,迎向我的目光,上牙咬着下唇,正是我平日里无意识的小动作。从她的眼眸的倒影中,我看到了我此刻的狼狈形象。      胸口处被掏出一个窟窿,血顺着那窟窿将四周染红,慢慢顺着衣襟向下流淌,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慢慢成为一滩血迹。      我双目赤红,满眼恨意,周身被压抑的妖气伴着刚刚膨胀的,在身体四周形成一股飘忽不定的气,气体流动,我的发丝、衣角随着这股气流四周飘动。      小伞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咳了几声,突然从嘴中吐出几口鲜血。她又抬起头,唇角挂着血迹,笑得刺眼:“姐姐,你说你当年为什么要带我回住安山呢?”      当年我怜惜小伞不及百年修为,好心将她带回住安山,悉心照料、百般宠爱,谁能想到如今,竟是她要杀我?      她又说:“姐姐,我的命本由不得我。”她边说边托起右手,手心之中红色的血肉,正是我的心脏。她把我的心脏举到眼前,盯着又说:“你把我带到住安山,我宁愿永远在山中结界中呆着,可是终究因为你私自下山设计原空大师,我不得不跟着你走。”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床榻上,那里应该是齐林少坐着的地方。      她说:“我遇到了一个男子,他会降妖除魔,却没有杀我。我见识浅薄,辨别不了好坏,但心里的欢喜还是有感觉的,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不说话,依旧艰难的保持着腰背挺直的姿势站在屋中央。      小伞又说:“姐姐,今天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否则日后,姐姐会更恨我!”她说的决绝,眼睛突然闭上。      我笑着扬起手,召起妖术集在掌中,将一团妖气直直打向她的天灵盖处。      蘑菇精这种物种,最强的部分便是根部,最弱的部分,便是头顶,这妖术聚集着我所有的力量,定会要了她的命。      然后,事情出乎意料,我手心打出的妖气团确实毫不留情的砸向了她的天灵盖,力道不轻,速度很快,但是小伞坐在原地,毫发无损。      她睁开眼睛,带着讽刺的笑意:“我给过你机会,杀不了我,你怨不得谁!”说完,她立即起身,整个人弹跳起来,直接从齐林少的卧房,跃向院中去。      刚刚的妖气团,我使劲了全力,此时因为胸口剧烈的疼痛,我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直接瘫倒在地,只能歪着头看向小伞逃走的方向。      我倒下时,身体没有直接接触地面,而是被一直旁观的齐林少接住了。他单臂拖住我,将我从地面上一带,快速的带出卧房。      倚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震动,声音传来:“小伞姑娘,进了我齐林少的院子,是你想跑就能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伞是阿佛宠爱的,这么做对阿佛来说未免太残忍了。阿佛活了三万余岁,有三万年是长在西方梵境的佛前,自然不懂的这些勾心斗角,哎…… ☆、终问谁   “小伞姑娘,进了我齐林少的院子,是你想跑就能跑的吗?”齐林少的声音语调很邪,说的阴阳怪气的,话语中带有几分胸有成竹。      不一会儿,我便听见落地声,转头望去,正是小伞瘫倒在院中的石桌附近。      她眼中微含泪光,有些不甘愿的说:“齐林公子,小伞从未加害于你,你为何设下障法,困住小伞?”      本以为齐林少会说出什么正义凛然的话,至少他也能借机送我个人情说为我复仇什么的,然而人家公子是这么说的:“我要是把你放走了,岂不是丢了我师父的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手法不行,教出来的徒弟连这种小事都不行呢!”      我果然是高估了齐林少的。      小伞并未说话,她动了动,将原本放在右手心的东西收进怀中,身体一跃,伴着妖云,悬于院子正中央,正巧与院中的石桌象呼应,一上一下,颇有意境。      “这时候,阿佛姑娘竟然还能想到意境,你这一下子算是白挨了!”头顶上,突然传来齐林少不算正经的调侃,我刚要回击,却见齐林少突然燃起一张黄纸符,火苗燃燃,缓缓动着,却不熄灭,也不烧毁那黄纸符。      突然,他将我从怀中直接扔了出去,方向正是小伞悬着妖云的地方。      我吓得不轻,大骂:“齐林少,你这个阴险小人!”我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却明显感觉到,胸口被掏开的窟窿竟然没有了一丝疼痛,完全像是没有经历过刚才那一击一样。      还来不及我多想,我的身体已经砸向了小伞。小伞本能要躲,却被自己脚下的妖云甩了下来,那一瞬,我觉得我自己眼花了。      小伞硬生生的变成了两个人!      我攀扶着石桌,仰头望向上空。空中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小伞,一身丫鬟装束,显得机灵活泼;而对面一人,她一身紫衣,长袖翩翩,脸上挂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她手里握着一根粗壮的紫色长鞭。      瞧见这鞭子,我立刻认出了她是何人,正是我初到江泽时差不点被齐林少他们的马车伤了时那个救了我的紫衣姑娘。      她与小伞两两对面,身形上竟然十分相似,我突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小伞见了这紫衣姑娘很是不快,她皱着眉,慢慢动了动,紧绷着精神不说话。那紫衣姑娘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      倒是一旁的齐林少又开始起哄:“你们两个,谁才是真正的小伞?或者说,谁才是阿佛姑娘的小伞?嗯?”      听见齐林少这么一说,我蓦然的望向他,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小伞被人掉包了?”      我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番打斗的声音,我只好艰难的抬头,仰着脖子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向上看。丫鬟装小伞和紫衣姑娘已飞快的速度纠缠在一起,向来仗着眼神极好的我,此刻却难以分辨出两人的身形。她们的动作、身形实在是太相似了!      不知何时齐林少走到我身边,他将我从石桌上扶起,我仍然记恨他刚刚将我扔出之仇,恨恨的瞪着他。      齐林少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他那把许久不见的折股扇子,在手中把玩,垂着头,折扇一开一合,他倒是不轻不重的说:“我把你扔过来,是让你看她二人看的更清楚,你现在这个样子一脸见了杀夫仇人的模样,是为什么啊?”      “……”他……他竟然先指责我,而且“杀夫”二字咬得清楚明了,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直接变成了有夫之妇!      还不等我反驳,齐林少突然合起折扇,悠悠道:“阿佛姑娘,你是不是应该谢我?若不是我用了黄纸符保了你的真身,此刻你定会疼得满地打滚。”      这话说的不明就理,但委实有一点如他所说,我被挖了心,却只是感觉到疼,而不是疼得要死,更不可思议的是,我胸前的血窟窿虽然还在,但疼痛感越来越小。      见我理清思路,齐林少又高深莫测的道:“你现在这番模样,多亏了本公子有先见之明。你那小伞姑娘,本是一只蘑菇精,却满身没有妖气,还能顺利成章的混在我江泽齐林王府,这其中定有蹊跷……”      “喂!”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他:“你这是在邀功吗?”      听我这一问,本来他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变成了菜色,眼珠子飞刀,恨不得将我切成肉片。      我不依不饶:“你说了半天这么多废话,就是想说,如今这番局是你一手布置的?”      齐林少很不屑的扫了我一眼,便将视线调到空中纠缠的两人身影上去,专注聚神,一脸看戏的神情。      我华丽丽的被他给忽略了。      小伞和那紫衣姑娘打的不可开交,越大越远,却始终在齐林少的院墙之内,跳不出去,大概是齐林少之前果真动了手脚。      两人纠缠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还没有罢手的迹象,作为看客我都已经看累了,于是只得向同是看客的齐林少道:“她们这是要打到什么时候?”      半晌无声应答。      我猜想定是齐林少那个小心眼,记恨我刚才拆他的台,转头一瞧,齐林少竟然坐在石凳上,爬在石桌睡着了!      睡着了!睡着了!他头上两只妖精斗来斗去,他倒是能安心睡觉!      我站直身子,用手捂住胸口前的血窟窿,仰头冲着她二人喊话,因为隔得远,费了些力气,喊的声音有些小,断断续续的:“我不管你二人究竟是何来头!我只要小伞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掏我的心?!”      显然,空中纠缠的二人听见了我这声有气无力、毫无威胁的话,双双停下手,相对着悬于半空,眼神交涉,互相提防着对方。      倒是丫鬟装的小伞姑娘先应了句:“姐姐叫的小伞,究竟是谁呢?”      我瞪着她,一字一顿的回答:“我的弟弟,小伞!”      她突然身体向下,放弃了与紫衣姑娘对峙的形势,朝我飞来。我本能向后躲,她并没有飞到我面前,而是与我相隔几步,幽幽的笑着,笑容中带着莫名的寒意。      她说:“要你当初多管闲事将我带回住安山,今日一切,都是你的报应。”      我一愣,不明白这番指责由来何处。      小伞她双手紧紧攥着,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说了这番话气得,还是刚刚与紫衣姑娘纠缠失了体力。      她声音凄凉,继续逼问:“姐姐真的以为我出不了齐林少布下的院阵?”      我没有回答。      她继续说,神情有些自言自语:“这小小的院阵不过就是个障眼法不是嘛?”话语内容很正常,问话的方向却再问紫衣姑娘。      那紫衣姑娘一手握鞭,鞭子悬于半空,长长垂下,带着紫色的雾气,有种瀑布倾泻的气势。      小伞又对她道:“你就真准备演戏演下去,一直骗着姐姐吗?嗯?”      我对她的话很不解,只听那紫衣姑娘声音冰凉的应了句:“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音色很冷,说的也是女生,但是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我张着嘴,蓦然的吐出句话:“你……也是小伞?”      即使小伞会忽变男忽变女,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小伞。      紫衣姑娘从天而降,轻飘飘的落在我身边,她不动,就那样站着。      我的手颤抖着,伸向她的脸侧,掀掉她的面纱。面纱之下,果然是小伞,眉眼之间,并未变化,只是此刻是个女娃子。      “你……”我指着她,手指不稳,整个人被怒气烧的浑身发抖。      倒是身侧的丫鬟装小伞先说了话:“姐姐,何必厚此薄彼呢,她是小伞,我也是小伞啊!”      我扭头,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整个人开始混乱,顺了半天,也没有顺明白。      丫鬟装小伞突然笑了,笑着刺耳,笑着笑着就开始流泪。      她说:“姐姐啊姐姐,你当初若不将我带回住安山,也便不会有这一劫。今日所有一切,都是有人安排,我也只不过是为了保命,奉命行事。”她正欲往下说,倒是叫紫衣小伞的一根紫鞭拦住,紫衣小伞也不废话,只是眼中透露着令人发寒的杀意。      丫鬟装小伞见了也不怕,擦了一把眼泪,就问:“你真敢杀我?同归于尽?”她声音突然狠厉,怒吼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人!”      她们是同一个人,她们都是小伞?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浑身没有妖气的混进齐林王府吗?因为她……”她手一指,指向紫衣小伞,笑容更加诡异,甚至带着报复的快感:“因为她……不在我身上,而是跟着你,进了你的心脏。蓬莱仙岛的道士们没有说错,你虽未踏进过魔界,却浑身散发着磨骨的味道!”      “你给我把话讲清楚!”我急忙厉声追问。      小伞却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腾云而起。我身侧的紫衣姑娘,也挪了步子随她一同驾上妖云。      只听小伞说道:“接我们的人来了。”她的话音刚落,齐林少府院上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裂缝后面不是凡界的天空,而是一望无际的紫色,紫气缭绕间立着三个人。      来接她们的人,竟然是阿松。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伞,不知道姑娘们看懂没,其实都是阿佛最爱的弟弟! ☆、双附魂   阿松立于紫气缭绕之间,他的身侧分别立着妖图公子和媚精姑娘。      那媚精的骚媚劲一如既往,脸上挂着让男人见了便骨酥身倒的媚笑。妖图公子倒还是那一副书生模样,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抓了本书。      “阿松……”见了阿松,我急急的唤了一句,所有委屈似乎找到了个出口,可以向他一倾而诉。      阿松并未理我,而是悬手将驮着两个小伞的妖云提了上去。      见这情景,我只能又补了句向阿松告状的话:“阿松,她们掏了我的心!”      话音刚落,阿松牵着那朵妖云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停下,直至将两个小伞拉在他身前。      他望了我一眼,并未开口,那媚精姑娘倒是笑了开怀,对着我搔首弄姿,竟然还开口解释了几句:“哎呦喂,还真把自己当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宠妃了啊?我告诉你,下令掏你心的,就是我们的山主大人!”      “什么?!”我吃惊道。      “究竟怎么回事?阿松,你告诉我啊!”我不想理会她,我只要阿松的回答。      “你心脏里,有我要的东西。”阿松回答的言简意赅,却像一把利刃直插丨我的心脏,比小伞的掏心还要狠,还要疼。      我不能相信,一向宠我至极的人,有一天会亲手将我从高处狠狠的摔下去。      阿松本没有想回答,大概见我脸色不好,又习惯的补充道:“你的心里,有我想要的磨骨精魄。”      我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阿松说:“你将小伞带回住安山时,我便知道她的身体里有蓬莱仙岛丢失的磨骨。一节磨骨,与一只松树伞蘑菇精的身体融为一体,算是世间罕见,也给我一个启示,魔族之所以强大,便是融合,融合除自己之外的更多的力量!于是,我做了个试验,一节磨骨加上松香媚药成精的精魄,加上半只妖图的精魄,竟然真的能称霸一方,祸害夹龙山数年。”      我仰头望着他,紫气缭绕的背景,映不出他真是的样子,只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有种错觉,他会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他又说:“在夹龙山盖天壶中,我从媚精手中取回磨骨真身,却发现她的精魄不见了,小伞身上只有与磨骨融为一体的元神,却没有最终成魔的精魄。寻了许久,直到这次将蓬莱仙岛的传人诱来后,才知道,那磨骨精魄竟然去了你的心里。”      “小伞和磨骨是同一个肉体,两个灵魂?”我有些不明所以的重复着。      阿松没理我,反倒是那媚精猖狂道:“有什么可吃惊的,不就是双附魂吗?我和妖图不也做过那对苦命鸳鸯吗?”      妖图立即接了话:“喂,你这个没文化的村妇,不会用词就别用,鬼才和你是苦命鸳鸯呢!”      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拌嘴,我质问阿松,声音有些颤抖:“阿松,夹龙山的妖孽是你设下的,蓬莱仙岛的臭道士是你引来的,你……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啊?!”      他的语气很平淡,轻轻的回答:“我必须拿到你心里的磨骨精魄!”      我笑了三声,声音带着哭腔,压抑不住愤怒大喊:“为了这磨骨精魄,你不惜伤我,阿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阿松吗?”      “阿佛,拿到磨骨精魄,我就能掌握魔界,成为魔界的主人。”他说的有些无奈,声音很轻。      “你竟然妄想做魔界的主人,你作为住安山的山主大人,妖界的主人还不够吗?阿松,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权利?变得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      “我一直都在乎权利,我一直都想要变到最强,阿佛,是你不了解我,你活了三万余岁,整整三万年你都呆在宁许身边,是你在佛界呆的太久了,久到我都要忘了你……”他顿了顿,说道:“也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堕魔,于我而言,是毕生所愿,而从你心里挖出的磨骨精魄,是我堕魔的必备之物。”      我没有哭,甚至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我甚至不敢相信,现在与我对话之人,就是阿松!      他说:“阿佛,你保重吧!”说完,他身后的紫气更加浓重,颜色逐渐加剧,有黝黑的趋势,无限的蔓延开来,将阿松他们五人困在其中,让我看不清楚。      我只听见小伞的一声惨叫,同时在紫气中飘出一节白骨,周身缭绕着紫气。我盯着那节白骨一动不动,只见一根粗壮的松树枝从黑紫色的雾气中飞射出来,像长舌一般,毫不留情的缠住那一小段白骨,瞬间化为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忍着胸口被豁开的疼痛,念起妖术,驾起妖云,直追那团黑紫色的雾团。说来也奇怪,一向被压抑的妖术,如今却可以施展自如,终于恢复到往日状态。      那团巨大的黑紫色雾团虽然移动的速度极快,但我这只腾云术天底下速度数一数二的松鼠,慢也慢不到哪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近了魔界边境,远处一方,都是紫色,放眼望去,寻不出半点不同。      阿松他们的雾团停在边缘处,从雾团顶端,阿松浑身枝干的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真身我不是没见过,但像现在这样真身人形混杂,而且还是最丑陋的一种形态,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阿松向来是以玉树临风著称,而他此刻的丑陋恐怖的形态,竟然没有半分往日的柔和。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表情,像是在笑,有相似在哭,其实应该是树枝的坚硬和皮肤本身的柔软不协调,产生的一张恐怖的脸。      他朝我问了一句话,嗓音粗糙,夹杂着回音,空响在整个山谷。他说:“阿佛,再往前一步就是魔界,你若是想同我们一起堕魔,随时欢迎!”      “滚!”我大声咆哮,被欺骗被伤害后的满腔的愤怒顿时爆发,不由自主的从怀中掏出那枚镂金凤钗,握在手中,声嘶力竭的大喊:“阿松,这是镂金,世间上唯一可以克掉你的镂金,你若是再往前踏一步,我就……我就亲手杀了你!”      我语无伦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让阿松堕魔,他这是在毁了自己!      阿松僵硬恐怖的脸似乎动了动,表情有些受伤,莫名的让人伤感,他说:“阿佛,你竟然要杀我?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真的要杀我!也罢,也罢!你以为我获得了魔界的力量,还会惧怕这小小一根镂金吗?”      他说完这话,开始收拢四处枝出的树枝,收进黑紫色的雾团中,渐渐向魔界中融进去。      我见他要走,心下一急,单手举着镂金,以握着一把匕首的姿势,腾着妖云就向他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瞧着镂金尖端就碰到他的树枝边缘,就着力道就可以插丨进去时,一股巨大的撞击力将我整个人连同脚下的妖云撞了出去,我手心一送,手中的镂金飞了出去。我的目光循着望去,撞击我的不是别的,真是一只巨大的浑身焦黑燃着火焰的猛兽,它张开大嘴,一口吞下我的镂金,镂金还没有进入他的牙堂,就被它嘴边的火焰溶成一抹灰渣,消失不见。      能毁了世间克松的镂金,这是猛兽,它就是传说中生活在魔界的魔火兽!      在我的惊讶中,魔火兽和包裹着阿松他们几人的黑紫色雾团一起消失在魔界的紫色中。我腾着妖云徘徊在魔界的边缘,不能踏前一步,心中的疼远远要比胸口的血窟窿来的更为猛烈。      阿松,我一直以来,信以为生的阿松,竟然有一天站到我的对立面,不顾我的感受,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远离我而去。      昏天暗地,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四周的天色昏暗下来,隐约中似乎有人向我走来。他从黑夜的幕帷中破空而出,并没有如我一样腾着妖云,而是悬着一条燃烧着的黄纸符在头顶后侧。他走到我身侧,蹲下来,伸出双手,抚上我的脸,动作很轻柔,一下一下,擦掉我的泪。      我伸手摁住他放在我脸上的手,泪眼模糊的唤了声:“阿松……”      他说:“我不是阿松,我是齐林少!”      “你不是阿松!”我把脸从他掌中抽出来,揉了揉眼睛,哭着问他:“你怎么不是我的阿松呢?!齐林少,你说……你说阿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就算骨头断了,我们还连着筋啊!魔界的力量就那么重要吗?我阿佛难道还不如他所追求的空无的权利吗?”我不明白我不理解,除了大喊痛哭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只是亲人吗?看来阿松山主入主魔界还真是不值。”      “你说什么?”他声音很小,接近呢喃,若不是我耳朵灵敏,也听不出来。      他却叉开话题,道:“阿松山主早就打定主意入了魔界,你现在这么纠结难过,也追不回来了。”      “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阿佛说阿松是她亲人时,好让人替阿松不值!   阿松是某伊梦越写越爱的男人,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主是给女主爱的,男配是给作者和读者爱的! ☆、梨花吻   “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我问的有些急,齐林少眼中一定映出了我的面目可憎。      他应道:“从夹龙山盖天壶中,阿松山主拿到的双附魂的磨骨本体,之后小伞浑身没有妖气混在我江泽齐林王府,这时蓬莱仙岛的道士又亲自下山,种种迹象,不得不让人怀疑,小伞与磨骨之间有着关系,毕竟这世间能实现妖气与精魄分离的,只有魔族。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蘑菇精敢这么做,还做的这么天衣无缝,她身后必有更强大的人。”      齐林少的论断并非全无道理,小伞本身便是胆小怕事、做事又不过脑子的妖精。而更强大的人,想都不用想,就是阿松,就是抛弃了我的阿松。      越想这里我越想哭,齐林少伸手将我扶起,他倒是来去自如的踏在我的妖云上,而我则凄凄惨惨的借着他搀扶力趴在他的身上,他动了动手指,算是蛮温柔的问了我一句:“你现在有力气哭了,我是不是可以抽回放在你身上的黄纸符的法术了?”      他这一提,我才想起,早些时候,因为我妖术被压制,是借了他的黄纸符的法术才化成人形的。      我点头表示同意。      他却蓦然的挂起一脸坏笑,捻着手指在我头顶轻轻一点,顿时我只觉天崩地裂的疼痛从我胸口的血窟窿出蔓延开来,我整个身体禁受不住,栽倒在齐林少的怀里。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的妖云也出了毛病,竟然莫名的消失了,我拽着齐林少的衣袍和他的身子一起向下坠去,恍惚间我竟然能忍着剧痛对他说:“把我恢复原形,掉下去才摔不疼……”      齐林少只是抱着我,一时无声,估计是被我这副自顾自己的自私模样骇到了。此刻我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他的情绪,更随着胸口伤处的一阵剧痛,头晕眼花的直接晕了过去,好像晕的方向正好是齐林少的怀里,我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胸上。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似乎有谁在说:“齐林公子,请记得我们的约定。”这好像是阿松的声音,转念细品,似又非是,模模糊糊,辨别不清。      我在梦的深处,似乎又看见了宁许。他单手握念珠,一颗一颗的拨弄,另一只手悠闲的托着一本磨旧的线订书,看得仔细。      本能的向他靠近,可是任我怎么走,总是离他有一臂之遥,摸不到他的半片衣角。      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疼得撕心裂肺,我举着手臂,用尽全力伸向他,唤着:“宁许……宁许……”      宁许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放下手中的佛本,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握住我悬空的手,应了声:“我在。”嗓音很低,略带着些许沙哑,柔柔的,怎么听怎么……不像他。      我猛然睁开眼睛,果然靠的我极近,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放在我胸前的人轻拍的人,根本就不是宁许,而是色胆包天、敢趁着我昏迷时占我便宜的齐林少。      他见我突然的醒来,手下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我垂眼盯着他放在我胸口的那只手,恨不得把他那只色爪,连皮带肉一起吃了。      齐林少大概觉察到我的凶狠的眼光,笑着收回了手,抱着双臂瞄我,眼中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怎么看怎么让人想上去狠狠的咬一口。      我趁着这功夫,立即变回原形,缩在墙角,坚决不理他。齐林少站在床外,弯腰招呼我:“别耍脾气了,睡醒了就给我过来。”      我用尾巴团了团自己,依旧不理他。      他直起腰板,冷笑了两声,脸色沉了下去,微怒道:“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松鼠,你是不是跟我混熟了?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嗯?”      他最后的尾音说的很轻,却具有着前所未有的威慑性,我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扭过头,也不去看他。半晌无声,我直接从床缝中钻到床下,最后对他喊了句:“人家是松鼠,要冬眠了,你别理我!”      然后,还真就没人理我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先于眼前的景物出现的,是我鼻子嗅到的香味。一股淡淡的香气,幽幽而来,我从床底下钻出去,跳到半开的窗台上,放眼望去,竟是院中的那棵梨树开花了,随着春风吹过,有零星的白色花瓣漫天飞舞,莫名的竟让我有一丝热泪盈眶的冲动。      经过一个冬季的冬眠,春季来了。      我迅速的抖抖尾巴,跳下窗台,化成人形。齐林少的房间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屋中央摆放的桌子上并没有灰尘,想来这间房间,整个冬季还是有人来住的。想想也是,我这么无害的冬眠的小松鼠,胆量与法力都很高强的齐林少没有必要躲着我。      推门而出,院中那颗高大的梨树,梨花香满园飘,此情此景,甚是美丽,自然除了树下面站着的那位白衣公子。      他听见声响,转头回眸,朝我一笑,再加上他身后那棵还算唯美的梨花树,那种感觉绝对可以用美的惊悚来形容。他抬手唤我:“呦!睡醒了,阿佛?”      他叫的阿佛,却不是阿佛姑娘,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虚无缥缈的西方梵境了。      他见我发愣,眯着眼睛,带着坏笑:“怎么睡了一个冬季,还在跟我耍小脾气呢?”      我不准备搭理他,转身要走,突然手腕被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我拉过去,等我回过神来,竟然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脸贴的我很近,不怀好意的对我吹气:“怎么?见了面就想跑?还是说,你一个冬眠后就不会说话了?”      我正想反驳,眼前的脸突然变大,唇被一股柔软覆盖,他紧紧将我箍在怀中,肆意挑逗。我一时愣住,漫天遍野袭来的是梨花香。梨花香似乎有着迷惑的作用,在花瓣的包围下,我竟然完全忘记了反抗,眼前是齐林少的那张脸,身侧是时不时飘舞的花瓣,总有种身在梦境的错觉。      这一刻,我意识到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事情,我对齐林少似乎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种更奇妙的……欢喜?      许久之后,他放开我,一脸坏笑,口中的话却说的很认真:“感觉果然不错,不枉费我在追你。”      我一脸惊悚的从他怀里退出,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超凡脱俗的说:“我说我在追你,你一定听见了。阿佛,就陪我这一世,来世我绝对不来烦你,可好?”      我震惊不已,呆在原地,竟然无处可逃,于是下一个动作,便是化成人形,“嗖”的一下子,顺着院中依旧零零星星掉着梨花树,直接蹿到树梢上,躲进满树白花中。      我想,我一定是这世间第一只能把梨树当成松树一样亲的松鼠。      齐林少并没有为难我,只是笑了笑,颇有些无奈,悠悠转身进了屋子,关门的那一瞬间,他说:“我明日要赶去同原空大师会合。”然后,房门紧闭,接着木窗关严。看这门窗紧闭的架势,今夜我是甭想进他的屋子了。自然,在他惊世骇俗的一番话后,我也不敢踏进他的屋子睡觉了。      饿着肚子蜷缩在树上,我的头被冷风吹的晕乎乎的,初春毕竟是个寒冷的时节。      朦胧中,我只觉得我的身子颠簸不止,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随地就能掉下去,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却是颠倒着的。我眼前时不时闪过几棵大树粗大的树干,大树枝桠正在抽绿芽,的确是个生机盎然的时节,只是我这只悬空倒挂在马鞍上的小松鼠,委实在遭罪。      不管不顾,我抻直身子瞪着始作俑者,咒骂他:“齐林少,你竟然敢这么挂着本姑奶奶,一会儿你就栽进茅厕坑里去!”      他促狭一笑:“好的,我会连人带马还有你,一起掉下去的。”此时在这条官道上,坐在高高倒挂着我的那匹马背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我势不两立的齐林少,而我很悲催的被他拎着尾巴,倒挂在马鞍上,大头朝下,还时不时的被他踢一脚。      在悲愤之中,我试了试法力,果然不出所料,被骑在马上的坏胚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给封住了。于是,我只能扯着自己的大嗓门朝着天地间大喊:“齐林少,你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无辜不止:“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嘛,我要去和原空大师会合呢!”      原空,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心中就是一阵痛楚,如果,我不是那么执着的想法设法的去追宁许,阿松是不是……他是不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我?      只是,结果已经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随着齐林少策马奔腾的赶路,我有眼下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该杀千刀的混蛋,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阿佛被吻了…… ☆、木偶戏   果然不出我所料,混蛋齐林少还真就没有把我带去什么好地方,而是个死气沉沉的村庄。村子路口的一枚石碑上,赫然写着凡间的简体字:偶村。      我问:“它这名字也太现代化了吧?古石碑上不是应该刻着古文吗?”      “你一个小松鼠,管它古不古文呢?”      “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松鼠,你这个没文化的凡人,真可怕!”      齐林少:“……”终于,这一次,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拐进村子,姜帝女和原空竟共在一处等着我们。我见了原空的身影,兴奋的不得了,拼了老命挣扎着,只可惜齐林少将我的尾巴绑在马鞍子上系的太紧了,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有挣扎开。齐林少那种坏心肠的人,没有丝毫想帮我的意思,最后的最后,当他们三人寒暄过后,我依然被挂在马鞍上。      村里的村长很热情,为大家备了菜肴,但都是以斋菜为主,估计是因为原空的身份原因,只是村长只摆了三人的碗筷,根本就没有给我带份。      作为一只早几万年就能化为人形的松鼠,我此刻正在以松鼠的姿态无声的抗议着,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冬眠了一个冬天没有吃东西的松鼠,早就已经要饿死啦!      最让我郁闷的是,正在举筷吃的正香的三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我已经饿得发绿的眼神。      直到我坐到饭桌前时,老村长已经将请齐林少他们来的缘由说了一番,我就着饭一起将老村长讲的事情消化了。      原来,这个村子是以做木偶为生,世代以来,手艺相传,而近几年来做好的木偶频频丢失,本来也没当回事,以为是有人妒忌村里的手艺,故意来偷走的,可是村里出了怪事。村子中适婚的男子不约而同的娶了外村来的女子,这些女子虽说来自不同村子,但是打听过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听过那些村子,多数都有些来路不明。更让村子担忧的就是,这些年轻力壮的男子自从娶了亲后,便不再劳作种田,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雕刻木偶,没日没夜,足不出户,已经接连几人累死在自己家中。      原来,这次村里请了降妖师,是因为不明原因的出了人命。      吃过饭,在无良公子齐林少的提议下,吃过饭的第一件事,听着好听的说法叫做验尸,不好听的说法,叫做看死人去。      估计是看出我脸色凝重,一直不说话的原空竟然有些许担忧道:“这种验尸的活,姑娘家就不用去了。”      不等我说话,姜帝女突然插话:“师兄和原空大师前往停尸间,我和阿佛姑娘便去村里的人家里先去看看。”      等送走原空他们,我扭头挑衅姜帝女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降妖神女,竟然害怕尸体。”      她轻蔑的瞟了我一眼,轻轻道:“没有想到,你个松鼠妖竟然靠着我们降妖人士的降妖符保住了一条命。”      我知道她指的是何事,小伞挖了我的心,若不是因为齐林少提前对我用了黄纸符施了法术,我现在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要养伤养上个三五载才能恢复法力。      姜帝女见我不搭话,又自言自语道:“原来山主大人连有人护你这一件事都已经算到了,怪不得他舍得下手呢。”      我还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便已经跟她进了一个制偶人的家中。很简单的村屋草房,屋内的空间不大,并没有什么家具,四处散放着各种雕刻木偶和制作木偶的工具和材料。从外到内,并没有看见其他人,我有些好奇,问身侧的姜帝女:“这家的男主人死了,可是他的妻子呢?怎么并没有看见?”      姜帝女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忧伤说:“妻子?也许从来也没有过呢!”      “为什么?”我巡视四周,虽然说家里的东西堆的比较乱,但其中多多少少透着温馨的氛围,不像是单身男人能打造出的。我摇头表示否定:“姜帝女也许你是个降妖神女,但你终究是个凡人,我敢用我的妖格保证,这个家里面绝对有女主人。”      “一只跟你一样的妖。”      “啊?什么?”被姜帝女突然蹦出的话吓了一跳,我赶忙纠正:“这里没有妖精,也没有妖精存在过的气息。”我阿佛虽然算不上法术精湛,但终究没有白活三万余年,对于这里有没有妖精还是能肯定的。      说完这些,我拽着姜帝女进了里屋卧房。一踏进卧房,似乎穿过了一道屏障,我伸手试探了下,并没有,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姜帝女立在我的身边,神色上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突然白光一闪,我伸手遮住眼睛,等适应后拿开手,眼前的一切却变了番模样。      我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地上,厚厚的积雪,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不由自主的仰头望向天空,一道诡异的雷,横空而降。我并没有见过天雷,可是意识中,却清楚的知道那是劈向我的天雷,只因为我是世间万物中不寻常的一个存在。      三万年长在西方梵境佛祖面前,不仅没有成佛,反而妖性更浓,是天庭万界都不能容忍的妖佛。      我闭上眼睛,等待劈向我的天雷将我粉身碎骨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只是一瞬间,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天地间白雪的世界只留下无尽的安静,这场天雷浩劫,竟然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一丝激烈。      我猛然睁眼,眼前还是那间屋子,做好和没有做好的木偶依旧堆在原处。我扭头看向姜帝女,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我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关切的问她:“你怎么了?”      她一直紧咬嘴唇,并不作声。      脑中灵光一闪,我有些哆嗦的问她:“莫非,你刚才看见了我恍惚中看见的景象?”      刚才,替我挡下天雷的人,就是我身侧的姜帝女。      她突然暴怒的甩开我的手,终于说了句:“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一场令人不在乎的木偶戏。”      这些话,把我说的莫名其妙,刚才短短一瞬间的幻象,我甚至并没有看清楚,不知道姜帝女,她究竟看见了什么。紧追她身后出了这间草屋,正巧碰见验尸归来的原空和齐林少,姜帝女见到他二人,也并未停步,突然抓起摆在院子木桌上的一个木偶狠狠的砸向齐林少,大声嘶喊:“师兄,我恨你!”      凭齐林少的身手,肯定能轻易躲开姜帝女扔出的木偶,可是他并没有躲,而是立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子。      砸完东西的姜帝女一溜烟的跑没有影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帝女这么像一个女孩子家的模样,娇羞愤怒,生动灵气。      齐林少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偶,在手中拎了拎,才抬起头,挂上他平日里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我师妹的女人神经被打开了,我很好奇阿佛姑娘刚刚和我师妹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摇摇头,并不是撒谎,而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      齐林少将木偶放回原处,才对原空道:“大师怎么看?”      原空口中念着“阿弥陀佛”,缓缓而谈:“这里并不存在妖孽,但村子里发生的事,跟这些木偶绝对有关系。”      我把眼睛投向原空,我敢说,眼神绝对是赤丨裸裸的,果不其然,立即遭到了齐林少的挑刺:“我说,亲爱的阿佛姑娘,跟你表了心意的人是我,你不觉得应该把你的眼神放在我身上更合适吗?”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这种行为幼稚的不得了,真可惜他这个年岁刚过二十三的风流倜傥的青年儿郎。      他却不理我的眼神,而是对着原空宣誓般的道:“原空大师,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阿佛姑娘从今以后就是我要追求的人了,您即使不想当和尚了,本公子也不会退出。”      我不敢等原空的回答,生怕他答一句:“随意。”于是,抢在他面前怒斥齐林少:“凭什么你说的算啊?!”      “凭我是齐林少,凭我喜欢你。”      原空单手捻了几颗佛珠,片刻后,转身离开。      我还愣在原地,消化齐林少说的话,跟他很不客气的问:“你说吧,你堂堂一个贵族公子,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身无分文的穷妖精?”      齐林少只是对我咪咪一笑:“习惯了呗。”说完,施施然离开,反把我弄得有些臊羞。      他所说的习惯了,莫非是指我在他的床上冬眠了一个季节的事?      于是,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忙追到齐林少身边,刨根问底的追问他:“我说齐林公子,你不会看我的睡颜,看了整整一个冬天吧?”      谁知,他回头一笑:“我还每天晚上都抱着你呢,只是你睡得太死,没有发现罢了。”      我:“……”果然,这种人,不调戏我,就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阿佛姑娘和齐林公子这是渐入佳境的节奏么⊙﹏⊙? ☆、树无魂   虽然回到了村长安排的住处,但是齐林少和原空都没有提验尸的事情,而姜帝女一直冷冷的坐在远处,也不说话,整个屋子安静异常,毫无生气。这种气氛,实属异常,虽然我平日里挺讨厌齐林少那张口不择言的嘴的,但此刻还真希望他说几句话,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只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说出来也许没有什么画面感,但是我们四个人就这样干坐着,直接傍晚时刻,太阳西斜。      此刻,齐林少才起身,对着原空说了句:“到时间了,我们出去吧!”      原空应了声,手握已经发旧的念珠,并未犹豫,跟着齐林少出了门。我正要起身跟去,却被原本呆在角落里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姜帝女拉住,她轻声道:“我们晚些出去。”      “为什么?”我下意识反问。      “你个松鼠妖,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阿佛姑娘,你既然说不是妖孽作祟,那么为何不推断下,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不管死者还是活着的人,都是木偶?”这是这个村子给我的真正感觉,来路上并没有遇到村民,只遇到了老村长,一个村子只有一个老村长,怎么想也是诡异的吧?也就是说,如果村子里并没有人,而都是木偶的话,那么今天在死者家看不见他的妻子也就是这个原因。      我跟姜帝女在屋子里等了许久,她才打开门,领着我出了屋子。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的人偶村,要比白日里的热闹的多。白日里,行了一路都不见的人,竟然都在村道上溜达,只是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关节处的动作最明显,别说我和降妖神女姜帝女,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也能一眼瞧出他们都是人形木偶。      我释放了妖术,细致的打探了一番,这些活跃的村民,既没有妖气,也没有人气,这在我这三万年的妖族生活中,是没有见过的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景象。      姜帝女倒是没有讽刺我,反而道:“这个村子里的一切,竟然让你这只活了三万余年的妖精都没有办法解释,属实令人有些意外。”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盯着眼前这种诡异的假象繁荣,有些担忧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师兄和原空大师也没有找出原因。”      哦,我懂了,这就是他俩人安静在屋子中坐了一下午的缘由,因为根本无从解释。      木偶闹事这种事,并不见得多新奇,往往都是因为人形木偶有了灵性,化身成精,向往凡世间的生活,才显形人间。而眼前村子的诡异之处并不在此,只是那些木偶的里里外外,没有一丝灵魂,也不见丝毫牵动着他们的傀儡线。      只是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与原空和齐林少会合才好。姜帝女对我的意见显然不同意,她指着村口西头的树林,说:“这些木偶的木材都是从那林子里弄来的,雕磨打刻这么久,把树木的灵气去掉也并不奇怪,可是竟然没有一只木偶身上残留树木之灵,不觉得奇怪吗?”      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植物难成精,却比较容易聚集灵气,而且并不容易分散丧失掉灵气。世间凡人利用树木打造的家居用品上残留的灵气,有保家护宅的作用。只是,此刻的木偶人身上别说灵气,连任何气都探查不到,只能说明,雕刻这些木偶的木材就有些问题。      我架起妖云,将手伸向姜帝女,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搭在我的手掌上,身体一跃,跃到我的妖云上。我拍着她的肩膀说:“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不用跟我客气。”      她微微勾起唇角,给了我个似冷非冷的笑容,声音很轻:“从今以后,我不会跟你客气的。也许……时间并不久……”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我又不是她肚子中的蛔虫,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村口西头的树林离我们不远,没到一会儿,我俩人就身处在林子中了。脚下的路并不好走,枯干的树叶经久堆积,形成柔软的路面,没有泥土的坚硬感,倒是姜帝女说了句还有人性的话:“你这只不成器的妖精,倒是还有点用处,这腾云术还真是不错,不然要是我二人深陷这些泥泞的树叶地面里,更耽误行程。”      她这是在夸我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姑且她在称赞我吧!      进了林子深处,四周寂静的出奇,这种毫无生气的景象,完全不像是凡间能有的地方。      怎么形容呢?整片树林中,方圆百里的树木,竟然都是死物,这真是不可思议。连凡间随便一块土渣石头等物件,即使没有生命,也多少会有点气息,至少也会有些味道。可是,眼前这片林子里,一无所有。我活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去过幽冥地府,不知道幽冥地府的没有气息和这里相比哪个更可怕!      我的腾云行到中间地段,突然一股微风袭过来,脚下一颠,我和姜帝女纷纷从腾云上跌落下来。跌落瞬间,姜帝女依旧不忘补充一句:“我刚刚真是白夸赞你了,这技术真该回炉打造。”      毫无意外,我们俩人跌在了树林间异常柔软的地面上。这地面比刚才初入树林时试探过的地面还要软,刚刚跌落下来的我二人,还不等挣扎,半个身体便陷入到泥泞的树叶地面里去,我本来想跟姜帝女说句话,瞬间便被地上的枯叶吞没了。      哦,对了,刚才我似乎想跟她说:这片林子是被人故意抽掉灵气才这样子的。      我用两只前爪努力的揉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感叹,我最近真是特别容易进入幻境中,大概是由于我太过于想念往日里宁许的温柔吧。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宁许并没有腾云驾雾,只是徒步走在林间并没有开辟出来的小路上,他的黑靴碾压过林子地面上掉落的枯叶和干枯的树枝,发出吱嘎的响声。突然,他顿住脚步,单手抚了下颌,自言自语道:“就是这里了。”      一见了宁许,心里完全没有了半分冷静,我揉捏了好久的眼睛,也没他消失,顿时生了邪念,直接奔着他飞奔而去。跑了半路,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现在完全是四脚着地的奔跑姿势,原来我竟然现了松鼠的原形。可是再一抬头,眼前的宁许不见了……      我惊慌失措环顾四周,偌大的林子中,每一棵树对于我这个小身板都是参天大树,天地间孤独寂寞,我看不见宁许,我找不到宁许,我……又一次的把他弄丢了……那一刻,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只能拼命的奔跑,耗尽所有,毫无目的地在这个陌生又空寂的树林中乱蹿。      在那一片林子的尽头,我有些意外的看见了好久不见的阿松,他全身缠绕着紫色的魔气,双眸早已经完全变成了幽暗的紫色。我顿住脚步,脑中蓦然转出个念头:这才是青衡大人,可是这样的青衡大人,我为什么不陌生呢?      我问他:“阿松,统领魔族感觉好吗?”      他说:“不好,但是我必须做。”      “为什么?”      “对一个人的承诺。”      “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男人。”      原来是对一个男人的承诺。好笑的是,我往日里竟然还在幻想他堕入魔界、统领魔族的缘由也许跟我有一丝半点的关系呢。      他却对我说:“阿佛,快从梦境里出来,再不出来,这片无魂之林会吞灭你的……”      “无魂之林?”      “被抽掉了所有生气的林子,以古老的无魂之姿,依旧留在这天地万界之间,凡是接近无魂之树的万物,都要被同化,毫无退路。所以,阿佛快出来……”有一瞬间他停顿了,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宁许,他在等你……”      我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在听完阿松的话,胸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压,完全喘不上气来。我的两只前爪不由自主的拼命抓住自己的胸口,我张大嘴大口呼吸,再一抬头,眼前的紫色全部消失,阿松已经不在那里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濒临死亡的一瞬间,我脑中蓦然的闪过一个不由我控制的想法:“这些都是假的吧,我是在睡觉,这一切都是梦,因为宁许……他不可能等我……也许……等我的人是……那个人呢……”      似乎这个梦境中被我戳破了,于是我轻松睁开眼睛,算是从梦中醒来,只是胸口被重物压的依旧喘不上来气。无奈之下,我只能用尽力气说:“齐林少,你是不是想压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松又来露脸啦,不知道是梦还是真?~\(≧▽≦)/~ ☆、傀儡线   齐林少一脸笑眯眯的瞧着我,二话不说,身形依旧保持着压着我的姿势,劈头盖脸朝着我吻了下来,把我惊得简直措手不及。我本能反应,立即一巴掌拍开他,从床铺上滚了一圈爬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说:“阿佛,你可终于醒了,为夫担忧不已啊!”      我坐在床上巡视了一周后,发觉这正是我们之前呆着的那间屋子,有些不悦的问:“我怎么在这?”      “自然是我神通广大的师妹将你从暗林中救了回来!”齐林少上前一步贴近床边,伸手探上我的额头,又比量了下自己的额头,才像是放心的道:“体温可终于正常了!”他斜眼瞧我,不急不缓道:“为夫本以为松鼠的体温再高也不过是正常,可是把自己搞成火球的松鼠,为夫委实难以把这想象是正常体温。阿佛,你可是要将那片暗林烧成一片灰烬?”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对他很不满意,转头望向一直在屋子中默不作声的原空。      原空礼貌般向我双手合十,道:“村西头的暗林被阿佛姑娘的本体烧的只剩下靠村子这一部分……”      “阿佛,阿佛……要不是为夫施展了水黄纸符,不仅这个村子恐怕保不住,甚至还会引起大规模的山火,到时候你的祸可就闯大了!”齐林少立即邀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就是个松鼠精,天生对用火之术便不擅长,凭什么说这林子着火是我点燃的?”      我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寂静无声,齐林少和原空竟然都同时保持了沉默,最后还是齐林少开了口,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阿佛,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很有可能是,天地之间所不容的另类存在。”      “天地间所不容的?齐林少,你也未免太高估我了!我就是只活了三万年的松鼠妖,唯一和别的精怪有些不同的就是在西方梵境佛祖前呆了三万年。我就是再不同再另类,能另类到哪里去呢?真像是听了一场笑话!”      齐林少没有反驳,面色却凝重起来,脸转向窗子的方向,不再看我,却可以明显的看出他的担忧。      这担忧,是为了我吗?齐林少,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把目光投向依旧保持着不动的原空,他的身姿伟岸,月光透着窗子照出的影子,在屋里的地上拉的很长。可是,从头到尾原空都没有再注视过我。      不知过了多久,齐林少突然出声:“阿佛,整理好自己跟我出去,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这个人偶村。”      我没敢耽误时间,整理好一切,从床上跳到地上,问他:“这村子怎么了?为什么要走的这么匆忙?”      他也没有隐瞒我,说的很直接:“这村子里并没有人类,所有人都是人偶。形成原因大概是因为临近暗林,暗林的灵气蹿出来,为了能自由活动形成了村子里的人偶。可是,暗林的灵气毕竟有限,没有了暗林提供灵气,村里的人偶便不能像正常凡人那样生活,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来处,村长也是因为想要救村子才像我们发出的求助信函,只是现在,村长这个木偶的灵气也耗尽了,也就没有了常人的理智。如果明日天亮前,我们没有离开,他们这些木偶会自己没有灵气,而摄取我们身上的灵气。到时候,别说活着,就是有能不能保住全尸都是未知。”      我对他说的话,有很多怀疑,不由的就反问:“你和原空还有姜帝女不是凡人中降妖除魔的高手吗?怎么在这些人偶面前显示的如此无能呢?何况,我是个活了三万年的松鼠妖,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齐林少回过头,盯着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们三人即使法术再高强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而你也不过是只妖精,可是这里的人偶不一样,借助暗林的力量生长至今,你以为你真的能斗得过他们?他们离你方圆几百里,只要他们动用傀儡线,就能让你动弹不得……”      突然,门被推开,姜帝女的出现打断了齐林少的话,她冲着齐林少点了点头,转头又出了屋门。      齐林少立即伸出一只手拉住我,宽大的手掌将我的手紧紧的包裹住,攥在手里,朝着原空示意后,拉着我向门外走去。      我并没有挣扎,老实的任由他拉着走,跟着他出了屋门才发现,整个村子里弥漫着大火燃烧后的味道。他们刚才所说的那场火,并不是凭空捏造的,也许我在无意中真的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恶事。      天空中弥漫着浓烟,看不见月亮,我本能的施展法术点燃松油灯照明,齐林少和姜帝女走在前面,我在中间,原空断后。      走着走着,我就越想越不对劲,又猛然抬头,空中的浓烟覆盖,确实没有月亮,那么刚才在屋子中,窗户透过来的光亮,拉长了原空的影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越想越有些紧张,被齐林少握着的那只手不由的开始出冷汗。齐林少似乎觉察到了,一边小心走路,一边回头看我。      我偷偷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嘀咕着自己的发现。他听完后,原本好看的眉毛直接皱成了一团,对前面开路的姜帝女说道:“看样子,我们中间有人被人偶捉了魂魄去,阿佛姑娘看到的那条影子,应该是傀儡线牵住了原空大师。”      听完他的话,我目瞪口呆。不是因为听见什么傀儡线的事,而是因为在这浓烟滚滚弥漫的村子里,他竟然当着被怀疑的原空的面,这么大大方方、毫无隐藏的说了出来,那我们刚才小心翼翼的行走,害得我这只妖精像一个凡人姑娘一样无力逃命是为了哪般啊?!      齐林少,他这是在作死吗?!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四个人全部停了下来。原空立即行动,掏出怀里那串有些破旧的念珠像自己身后挥舞过去。齐林少紧拉着我的手不放,同时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姜帝女:“除了原空大师外,看看我们其他人是否也被傀儡线缠上了。”      姜帝女默不作声的上前,抽出手中利剑,剑光幽闪,这正是她当年前来捉奸的那把剑。      经过一番努力,算是解除危机,只是四周的浓烟越来越浓,我本要动用妖法,齐林少却死活拦着,口中念念有词:“阿佛啊,你可不能乱用妖法,这里的形势不明,你若是用的妖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为夫可怎么活啊?你这是一尸两命啊!一尸两命啊……”      我忍无可忍,几乎暴怒,什么一尸两命,齐林少的古文到底是哪位高人教授的啊?若没有被齐林公子气死,那一定也是本身水平有限!      原空终于开口说了句:“阿佛姑娘,齐林公子虽然缘由说的胡言乱语,但这种情况下,你并不是人偶的对手。”      无论如何,原空的话,我还是要听的,最起码可信度比较高!      只是这样的情景下,我们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弱爆了,枉费了自己是只活了三万年的老妖精,怎么在这种真格场面上从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呢?      齐林少忽然凑到我眼前,咪咪一笑:“阿佛,你不用起什么作用,不是有我在呢吗?”说到这里,他还得意洋洋的拍了怕胸脯,好像自己是个拯救尘世凡间劳苦大众的大英雄呢!      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也学着他笑的模样,嗲着嗓子道:“那么,齐林公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单手扒开我的手,反手握住,唇角微勾:“哪里也不去,就在原地。”话音刚落,顿时脚下一阵失重,我整个人连带齐林少一起跌进地下的黑洞里。      此时,我只能一阵感叹,难道我是个凡间话本女主的命,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掉进黑乎乎的地下洞穴里呢?      点燃了松油灯,我才发现掉下来的不止我和齐林少,还有原空和姜帝女。见了他二人,我暗中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单独和齐林少这个坏胚子呆在一起了。我小挪了几步,挪到原空身侧,伸手拉住他的僧袍,低声唤他:“原空……我……”      “女施主,请自重!”原空突然转身甩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那表情在昏暗的松油灯的光晕下,是满脸的唾弃。      我的宁许,竟然有一天也对我摆出了这样的表情,厌烦、嫌弃、轻蔑、鄙视?      我一直以来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可以承受被欢喜的人无情的抛弃抛弃,但是我没有办法承受,被那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唾弃……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用自己的幻想欺骗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魂缘伊梦(亲妈附身状教训原空):和尚,你干嘛?你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嘛?我们阿佛姑娘是只松鼠,一共就那么几两肉,你也忍心?   原空和尚:阿弥陀佛,贫僧吃素!作者你想多了……   魂缘伊梦:(⊙o⊙)啊?! ☆、无名火   我无法承受……被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唾弃……      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只听齐林少和姜帝女一阵惊呼,纷纷看着我,维持着欲上前却又不上前的姿势。齐林少有些惊慌的唤我的名字:“阿佛……”又转头问姜帝女,神色狠厉,脾气暴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保证没有问题吗?!”      姜帝女抿抿嘴唇,并未出声。      齐林少又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我,神色紧张,语气安抚:“阿佛,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不要动……”      我被他的话一说,不由自主的去看他的眼睛,他黑色的眼眸明亮,倒映出我的影子。      当我看清自己的模样时,莫名的恐怖油然而生。我站在原地,一身红衣,浑身着起浓浓烈火,铺天盖地,滚滚燃烧,我自己却没有一丝的灼烫感。      我寻求安全的本能向原空靠近,他那一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手拿念珠伸手推开我。我原本的不安惶恐瞬间扩大,被推开的不甘和愤怒,使我身上的火焰燃烧的更旺。      原空手中念珠一起,口中念着我听不懂却早就听习惯了的梵文咒语,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他和我之间。      这一次,算是我在凡间和他相逢以来,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动用法术。      我还在走神之时,原空的佛咒已经向我劈来,金光闪闪,毫不留情,没有丝毫杂念。      他竟然亲自对我动手了!      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佛祖。没有儿女情长,没有眷顾留恋,没有怜香惜玉,只是一心向佛。      佛咒向我袭来,我立在原地,并不想躲闪。被劈中了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这事件少了一只活了三万年的松鼠妖罢了!      我闭上眼睛等死,千钧一发至极,只觉有人向我扑来。他毫不犹豫的抱住了我,挡住了劈向我的佛咒,而我身上燃烧的火焰迅速将他吞噬,我惊恐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有事!      妖术骤起,将抱住我的齐林少完全裹在其中。火焰在我的妖术反压下,并没有了气势,慢慢处在熄灭状态。我回手抱住齐林少的腰,顺着他的姿势,将自己整个身体依附在他身上。      他闭着眼睛,浑身的衣袍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后背全部裸丨露在外,好在我的妖术形成了保护,那股无名火焰并没有烧伤他。原空的那道佛咒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我抱着他,抬起头,终于问向原空:“原空大师,降妖除魔的高僧,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借着不知何处来的无名火名由,将我斩草除根?!原空,我恨你……从现在开始……我阿佛发誓……我要恨你!”      我怀中的齐林少似乎醒了过来,缓缓的动了动,有些有气无力的安抚我:“阿佛……原空大师……他不是……针对你……刚才那股无名火的来处……是因为……你被傀儡线……绑住控制了……”      见他能动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于是,我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齐林少,我现在心里不爽,怎么也要口头占点便宜才能舒服啊!难道这样也不行啊?再说,这不是你教给我的为人处世的原则吗?”      他吃吃一笑:“哦?是吗?”      安静了不一会儿的空间,突然又开始摇晃,晃动幅度很大,简直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齐林少吐了口唾沫,嘀咕道:“这帮不长眼睛的混蛋玩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找死呢!”下一个动作却是迅速将我塞进怀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觉身下一空,地面又一次消失,形成无底深洞。好在齐林少身手不错,提前有了准备,抱着我滚到了姜帝女和原空身边。      我们站了起来,原空恰巧站在我身后,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神色依旧,好像刚才狠心向我扔出佛咒的人不是他一般。      宁许,我们俩人,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一番地步呢?你不仅不让我爱你,竟然还逼我恨你!      原空,我恨你,不是因为你扔出佛咒,而是恨你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只有我爱你,是错的!      齐林少拽了拽身上已经不蔽体的破旧布条,有些不悦对姜帝女说:“暗林的力量原来这么强大。”      姜帝女声音有些冷:“也许不是暗林的力量强大,而是暗林的力量回来了。”微弱的松油灯光下,我看不清姜帝女此刻的表情,可是我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我敢断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正要开口问她,妖性的直觉,危险向我袭来,我紧张环顾四周,却又找不到危险在何处。      齐林少往黑暗里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去探路,我心中的不安明显增加,立即皱着眉头想要喊他,刚一开口,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本能的求助,我伸出双手乱抓,终于抓到一件粗糙的布料衣袍。      我惊慌失措瞪大眼睛,对上原空的双眼,他微微抬起手,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将手放了下去,不再动作,只是看着我。      他的衣袍布料根本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听着撕裂的布片声音,原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我从他的眼前掉了下去。      我掉下去的是个无底洞,暗黑无光的无底洞,耳边除了风声呼啸,一无所有,一如我当年跌入红尘一样,宁许只是看着,并未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我从他眼前消失。      宁许的阿佛,是该消失的阿佛……      “阿佛……你在哪?”空旷的黑暗中,我已经陷入到不思考的状态,却在空旷中听见了有人唤我的名字,洞穴的回音将声音反复重复:“阿佛……阿佛……在哪……在哪……”      我动了动干涉的唇,努力的回应他:“齐林少……我在这……”      身体还在不停的跌落,我却知道,在上方黑暗中,有人陪着我一起跳了下来。我想起在夹龙山的那一次,齐林少似乎也是这样跟着我跳了下来的,当时他竟然还不承认,偏偏说自己是脚滑掉下去的。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可爱家伙!      被齐林少的声音唤醒,我也立即有了活着的力量,立即化为原形,摆好四肢,做好着地的准备。作为一个凡人,我有可能摔死,可是作为一只天生身娇体柔的松鼠,高空坠落,又是什么难事呢?      齐林少依旧还在呼喊我,声音断断续续的,却越来越近,我努力的回应他,想让他听见。      掉落的时候,我觉得越来越热,接着红光满天,偌大的洞穴被照亮,我也扭头终于看清了身后的形势。      我要坠落的终点,不是结实的土地,而是包围着几块不大岩石的一片火海。我立即施展妖法换出腾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我的法术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我有些绝望,也许今日真是难逃一劫,只是有些对不起齐林少,他随着我跳下来,也难逃葬身火海的命运。      突然有东西捆住我的腰,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布条结成的绳子,齐林光着上身已经出现在光亮之中。我有些哑然失笑,这个坏胚子竟然是自己破烂的衣服绑成绳子来拉我,好执着的家伙。      齐林少很有手段,随手一拉,就将我提了上去,拉到他的身边,他也不说话,而是直接抱紧我,我的脸贴上他裸丨露的胸膛,在火海的炙热熏烤下,更加的红了。      他调整好身手后,随手撒出一些水符,几滴水很快的出现,但被热气一烤,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毫不气馁,继续撒,水符又被火吞噬。反反复复,他做的不厌其烦,最后一次收手后,他终于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阿佛,成了!我们这就出去,我保你平安无事!”      我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大概刚刚齐林少撒水符是在布置什么阵法。只一瞬间,火海中突然冲出一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齐林少抱着我,直接入了火龙之口。      我们俩人一直在一片红光中冲刺,突然眼前一片瓦蓝,我竟然看到了天空,齐林少带着我从一座大山的山顶冲了出来,紧接着我二人又直直的向下坠去,速度迅速,齐林少突然将我二人我下他上的姿势翻了过来,后背着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块大岩石的上面,他的口中小声的吐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我立即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他无意识的呻丨吟,处在昏迷状态,接触岩石的后背,渗出骇人的血迹。      看他这副模样,我自责不已。我明明是只妖精,修炼了三万年的妖术却从没有在关键时刻起过作用,我太无用了。      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滴在齐林少的脸上。      齐林少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抬起,抚上我的脸,用手指摩挲掉我的眼泪。      他的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话,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万年   这是我第一次见齐林少吐血,也是我第一次见他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他背后的血迹越来越大,而我空有一身妖术,却不知道该怎样给他止血,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莫名的无助感迎面而来,我颓然的栽倒在他的身侧,只能握着他无力的手掌,紧紧的攥着。      突然,感觉有人接近我,我警惕回头,还好不是别人,是原空和姜帝女。那一刻,我失控的从齐林少的身边爬起来,直扑向姜帝女,哭喊着对她说:“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等齐林少醒过来,已经是五天之后。我不懂医术,只知道他伤的不轻,终于见到他睁开眼睛,我喜极而泣,竟然还掉下了眼泪。      他扯着我熟悉的笑容,伸手拍着我的头,嗓音干哑:“我这才睡了几天,你就哭?你可别忘了,你以前可是睡了一个冬季呢!你倒是说说看,是你受的相思多,还是我受的相思多?”      我转了转脑子,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下回再也不冬眠了,我不让你等了,好难受的!”因为边哭边说,说的语无伦次,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齐林少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      齐林少突然笑的更加开怀,还抬起胳膊伸出手,拉起我的手,认真的叮嘱我:“一言为定!”      不知不觉间,我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他骗了,耍的团团转,可是转念细算,我这巴掌大的松鼠脑子,还真找不出来齐林少算计我的证据和细节。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能清醒过来,我还是欢喜的。      自从齐林少清醒过来,我便十分殷勤的在他面前端茶倒水照顾他,这样日子反而过的很快,他院子中的那棵梨花树的花瓣全部落尽,只留下一树树绿油油的树叶。      齐林少受伤这段时间,原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用自己的医术精心的帮着齐林少调理身子,只是齐林少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很快的就好起来,而是卧床了很长时间。      我搬了个矮椅摆在了他的床头,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闭着眼睛睡觉的齐林少。不一会儿,他“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终于憋不住气睁开眼睛,侧躺翻身,转过头盯着我笑着道:“阿佛,你这样气呼呼的坐在我床边,是在跟我示什么威?”      我只看着他,不回答他。      他抬起一只手,伸出根手指点住我的额头,又说:“阿佛,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跟我没有多熟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那么理直气壮的对我不客气跟我撒娇耍赖闹脾气呢?”      我,有吗?      好像,从认识之初,确实是这样子的,以后就自然而然,顺利成章了。      “好吧。”见我不说话,齐林少只好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虽然你现在对我这是这副态度,不过,若是不愿意改就别勉强自己了,谁叫我命苦偏偏喜欢这个样子的你呢?呵……”      他咧嘴嘴开始笑,点着我额头的手,快速的移到我的脸前,两指夹住我的鼻头使起坏来,转眼刚才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就不见了,真是个彻头彻脑的变脸狂。      我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固定住不让他动,撅着嘴抱怨道:“你到底什时候能好起来啊?你难道没有发现,我都快成了你的小丫鬟了吗?最可恨的是,你们家的老婆子们,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      “其实你只做我的暖床丫鬟就好的,何必要往厨房浣衣处乱跑呢?你去了那些地方,毛手毛脚,闯下了不少祸事,只能是那些老婆子们加班加点再重做一遍,你说她们能不恨你?”      “你你你……又掀我老底?!”我愤怒跳起来,指着齐林少的鼻子大喊。      齐林少目光追随我,最后补充了一句:“其实,真的是暖床丫鬟这份工作更适合你的……”      我抽出他颈下的枕头砸向他,大骂着:“滚!”      惊慌失措往门外跑时,正撞上开门进来的原空。原空先是扶稳我,而后又立即松开,像是提防着男女之防般,又后退了一步。      我没理他,而是绕过他的身体,走进院子中。      原空停了一会儿,便进了齐林少的卧房,关紧了房门。      我和原空,自从打暗林的人偶村回来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倒不是我小心眼记仇不肯理他,只是他处处躲着我,根本就不给我二人能说话的机会。所以,这件事分明可以断定,我不是个小心眼的松鼠,有人比我还小气。      去厨房,在老婆子们虎视眈眈的眼神之下,我小心翼翼的端着齐林少的补汤,朝着他的卧房走过去。走到门口,用鼻子嗅了嗅,原空的味道还在,他并没有离开齐林少的卧房。      我本想推门而进,耳朵的灵敏立即捕捉到原空和齐林少的窃窃私语。      卧房床榻上的齐林少故意压低声音:“就暗林突然有了灵气复活之事,原空大师怎么看?”      我一听是这话题,觉得没有回避的必要,毕竟这不是什么参天的秘密,对齐林少故意拿捏着嗓子说话,嗤之以鼻,从心底鄙视。      “几万年前,被人故意抽走的灵气带着不甘不愿的愤怒飘荡在天地间,而这次无意中的回归老家,使得它没有意识的开始报复。暗林如此,那场无名火更是如此。”      “灵气是怎么回来的?”问话的依然是压低声音的齐林少。      “想必公子心中有了答案,何必贫僧点出呢?”原空突然换了种语气说话,突然间让人觉得很陌生。      卧房内安静了许久,原空的声音才又响起:“齐林公子不必担心,这灵气并不是什么坏事。”      “嗯,我知道。”齐林少说的若有所思。      卧房内有脚步声移动,朝向房门,我立马装作刚到的样子,与从里面打开门的原空面对面的撞了个正着。      原空只是顿了顿脚步,然后绕过我,依旧没有说话。      我也懒得理他,进了齐林少的卧房,来到他的床边,亲手喂他喝下。      他只喝了第一口,便说:“这汤都凉了,阿佛在外面听了多久?”      我一惊,手里的汤匙掉了下去,齐林少伸手接住,握在手里把玩,并不还给我。      “你怎么知道的?哦,对了,我忘了你可是降妖除魔的高手,想感应我的气息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被我这么一说,齐林少的神色却忽然黯淡了下去,抿抿唇才说:“阿佛,你高估我了。换做是没受伤的我倒是能办到,现在……我不过是凭着这汤的温度推断出你在门外站了许久,因为齐林府中的都是老厨了,绝对不可能让你端着一碗凉汤而来。老实交代吧,你从哪里开始偷听的?”他语气一转,开始逼问我。      我也不打算瞒着他,老实的交代了,随口问了句:“那暗林的灵气,联合人偶的怨气,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传说,世间万物皆有分类,妖、魔、鬼、怪、神、灵、仙、佛等只是万界中已知的,而最危险的东西,便是游离在未知中和万界归属之外的……暗林的灵气,就是属于这种东西。”      “它不在万界之中,所以万界没有办法惩处它,消灭它?”      “你这么理解倒是简单,我师父要是用你这种理解方式传授给我和姜帝女知识,我俩人定会早个十年就出师的。”从表情来看,齐林少这次是在由衷的夸我。      理了理头绪,我说:“我倒是听姜帝女提过你们师父,听她的意思是说,你和你师父不大一样,甚至可能相反的。”我掂量着问他:“你师父不欣赏你?”      “我师父肯定不欣赏我了!我可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呀!”他把眼神转向我,专注的注视,带着得意的笑容:“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爱上了一只三万年的松鼠妖啊!”      我站在原地,直直的望着他,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避讳。有一股心酸爬上心头,于是我对他说:“齐林少,你真喜欢我?”      他说:“嗯。”      我抬起手,指着门外,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原空,喜欢了三万年?”      他摇摇头。      我闭上眼睛,憋回眼泪,又开口讲:“原空本是西方梵境里一位尊贵的佛殿,是佛祖最宠爱的弟子,也是未来西方梵境的主人。我年幼时,因为迷路误闯了他的结界,从此便跟在他身边三万余年。以前很多人觉得我对阿松心狠,总觉得那么好的阿松我为什么没有爱上,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有个人三万年如一日的待我那般好,即使他没做什么,可是那三万年,几乎是我生命的全部时间,全部都是在这个人身边安逸的生活,我怎能不爱他呢?”      齐林少似乎想说些什么,唇动了动,并没有开口。      见他说话,我继续说:“原空这一世是历劫而来,此劫之后,他便是西方梵境的佛祖,我们便再也没有了机会的,所以我不想错过……”      齐林少后背靠着床头动了动,他说:“三万年,好长的时间,可是阿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这不叫爱?” 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夜   “这不叫爱,那什么叫爱,我阿佛是只松鼠,天生愚笨,你告诉我啊?!齐林少,你告诉我啊?!”      “你这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过的执念……什么是爱,我很想告诉你,可是阿佛,你不肯给我机会,不是吗?”他眼神深邃,带着渴望,迫切的注视我,语气温柔诱惑,似乎等着我脱口而出的答案。      “呵……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竟然想向我一只活了三万年的祖婆婆传授恋爱技巧,痴心妄想!”我将手里的汤碗往他手里一塞,吩咐他:“你就好好喝你自己的汤吧!”然后转身出门。      门外的那棵梨花树,已经没有了花,恍惚之间,我似乎还记得那时那个吻和飘落的梨花瓣。      只是少女思春而已,思春之人并不特定的某个人。      这个下午,和齐林少闹了这一番后,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守在他的床前,可是他的伤势并没有好,心中难免不放心。坐立不安到了傍晚,跟着齐林王府的仆人去客厅用膳时,竟然发现一直空着的主人位置上,齐林少安然的端坐着,脸色红润,健康不已,正等着我们这群客人落座。      姜帝女已经来了,就坐在齐林少的左手边,并没有等别人,而是自己端着饭碗,就着已经上桌的菜先开始吃上了。      从人偶村回来后,变化最大的不仅是原空,还有一向冰冷的姜帝女。她变得更冷了,更令人难以接近了。      齐林少见我进了门,十分热情的打招呼,指着身旁的座位对我道:“阿佛,阿佛快到这里来,我特意给你留着位置,还有香甜可口的松子呢,是府里的人特意从山里弄来的,你快来尝尝!”      松子这东西,我还真是许久都没有吃过了,想念甚久,如今摆在餐桌上,正合我意。于是,看在松子的面子上,我也从不跟齐林少计较了,一屁股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一声不响的吃了起来。      这顿饭,从头到尾原空都没有出现在客厅用膳,我也绝对不会自作多情的去认为,原空是因为躲着我,连用膳都不出现了。      用膳结束后,齐林少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头,半个身子倾向我,幽幽道:“阿佛,你在凡间呆的不久吧?见没见过我们江泽的烟花夜色?”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我还是老实的摇摇头。我活着的这三万余年,整整三万年都跟在宁许身边,听着他讲佛念经,其他时间便是呆在住安山里被阿松守着,人间的美色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来去匆匆,并没有用心欣赏过。      住安山的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曾说过,虽然凡人资质平庸赶不上其它几界,却是个浪漫懂得享受的一界,其他万界用来壮大自己之时,只有凡人在浪费时间幻想着各种唯美之事,成就了千万话本,曲折唯美感人刻骨,可比天界的司命仙君写下的命格千奇百怪、感人至深了许多。      齐林少一见我这副孤陋寡闻的囧样,立即就笑的无比夸张,身子恨不得东倒西斜,颤悠悠的拉起我的手,一拍一拍的,表情无比欠揍:“我就知道你没见过什么世面,没关系,小松鼠你别担忧,小爷今夜就带你去逍遥快活去!”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我们两人要结伴去干些非法勾当的意思。所以,直到晚上跟着齐林少除了齐林王府,我都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迈进江泽城中最繁华的主干道上,入眼的便是一望无际的各种花灯,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光亮,点点缀缀的,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我曾经因为跟着宁许参加天庭宫宴,见过天界的银河,本以为那里是世间万界之中最美丽的地方,如今看来,果真是我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松鼠孤陋寡闻了!      毫无法术的人界凡人,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效仿天界的美景,以此下去,倘若再过个千百万年,那时候可不知道万界的主宰,还能否是如今的天界天族了。      我扭头,看向万盏灯光下衬托下的齐林少,他依旧习惯穿着上等面料的锦袍,把自己打扮成贵公子的模样,在这模糊闪烁的夜景之下,显得更加英俊倜傥。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我觉得用来形容他甚好:那灯火阑珊处,站着的就是个俊美小儿郎!      其实也难怪,齐林少本就是个英俊的公子,再加上他的齐林王府小公子的称呼,身份地位,尊贵不已,也是凡间难以得见的天之骄子。我不禁好笑的设想,如若,我只是个凡间女子,想必能与他相识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再倘若,他不擅降妖除魔,想必能与我这只妖精相识也是件难事呢。      不早不晚,恰好相识,说来说去,也算是缘分。      他热心肠的为我解说:“江泽百姓,勤劳勇敢,热情好客,最热闹的便是你现在看到的烟花节。烟花,本不是江泽百姓所发明的,但是引进后,当地百姓非常喜爱,还仿照烟花的灿烂,点缀起整条街。你也算运气好,这次我们除妖回来的及时,没有错过这场夜色。”      关于人偶村除妖之事,我还有很多疑问,可是一时之间,也不好问他,便只是安静的点了头。      他笑的好看,扭头问我:“你活了这么久,可曾见过烟花?”      我依旧只能老实摇头。听说烟花绚烂之极,绽开的一瞬间绚美无比,不过我确实无缘见过。宁许潜心研究佛经,不会特意带我去看烟花的,阿松本就不是个浪漫的人,他老人家自己活了这么久打都有可能没见过呢,更哪有心思带我去看!      猛然,齐林少牵过我的手,拉着我踏进了灯光点缀的整条街。置身在忽闪忽闪的灯海中,我还有一丝发懵,总觉得仿佛在梦中,一切似梦似幻,唯一真实的,便是齐林少紧握着我的手。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最后回握他。这便叫做牵手吧?我迷迷糊糊的想,意外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整条街人来人往,街道两侧,挤满小贩。今夜对江泽的百姓来说,定是个特别的日子,全城百姓都出来共贺,我和江泽王府的小公子混在其中,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没有被发现更好,便可以玩的更自在。我左瞧瞧又看看,拉着齐林少停在了一个面具小贩摊子前,我拎起个牛头马面的面具带着脸上,转头对身侧的齐林少道:“齐林少,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的凡间话本里,女主人公闹市里买面具是经典桥段,因为带了面具,她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同伴,便四处掀开别人面具,而她命中的公子,定是她掀开的那个人。”      齐林少笑着从我手中抽出那只面具,扔回小摊子上,一脸宠溺,笑道:“你都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愣愣的盯着他的脸,只觉得这音容笑貌似曾相识,转念一想,却又陌生无比。      正在我发愣间,几声巨响响起,被万盏灯光掩盖了月亮的夜空中,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一刹那绽开,一刹那消失,绚烂美艳无比,却短暂的令人瞠目结舌。      原来这便是烟花,果然是极美的。      烟花盛典仍然继续着,周遭热闹非凡,嘈杂声不断,我怕齐林少听不见我颇多的感想,于是便拉着他的手,攀上他的肩头,贴近他的耳侧感慨着:“难怪天庭万界众多仙妖鬼魔,宁可不要修为、抛了性命,也要到这凡间当个普通的凡人,竟然是为了这个!”      我说完,齐林少却没有给我离开的机会,反而用手臂拦住我的腰,将我直接揽进怀中,身子紧紧相贴,抱着甚紧。他摩挲了几下,似乎觉得不过瘾,突然低下头,温热的唇,直接贴在我的唇上。      和他唇齿相交的感觉,我也不觉陌生。他的舌越过我的牙齿,直奔我口中而来。纠缠、挑逗,肆无忌惮,这似乎才是江泽王府小公子的本性。而我,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他为所欲为,没有丝毫反抗。      当他放开我时,我只觉自己满脸发热,浑身软绵绵的,力气不知道被什么抽光了。他的手臂一直没有离开我,恰巧我腿下发软,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了去,被他服了个正着,直接拉进贴近怀中。      他的心跳在我的耳侧响起,一下一下,颇有节奏。适应他的怀抱后,我不由自主的数起了他的心跳,我没这么近听过任何人的心跳,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于是,我头脑发热,说的极为认真:“齐林少,你听好了,我只陪你这一世,来世,我决不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与空别   “齐林少,你听好了,我只陪你这一世,来世,我决不去找你!”      他抱着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笑着应道:“好啊!”声音不大,我却听的真切。暗夜的空中,一只巨大的烟花炸开,光亮闪烁了整个世界,我抬起手,环住了齐林少,紧了紧双臂,将他拥在了怀里。      虽然是冲动所言,我却并不觉得后悔。我与齐林少是同一种人,认准了,便执着到底,决不放弃。执着的追着一个人太累,只是一世而已,既然我自己不能如愿,我何不如了他的愿?他在这一世没有了遗憾,轮回转世后,他便也不记得我了。至少我和他之中,有一个人,不带着遗憾。      夜晚的风很凉,齐林少又是大病初愈,我自作主张拉着他往回走。灯火辉煌的那条街离齐林王府并不太远,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百姓喧闹之声。      我和齐林少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路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偷瞄过他几眼,他的脸上竟然挂着小孩子偷吃到糖的喜悦。我不由得笑了笑,他堂堂齐林王府的小公子竟然是这么容易满足,只不过是答应了陪着他,他便能幸福成这个样子。      回到王府,我跟着他进了他的府院,没有想到,原空和姜帝女竟然纷纷等在他的房门前,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见我们回来,姜帝女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连声招呼都不答。      原空只是站着,手里握着佛珠,一颗一颗拨弄。目光迎上我二人,依旧是个闷葫芦,什么也说。      齐林少看见他,顿住脚步,脸上挂着他平日里不正经的笑,也不说话。      寂静的夜,寂静的院落,还有两个寂静的人,这氛围莫名其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突然,更夫的敲锣声响起,一下子冲破这种寂静。这声音毫无预兆,来的很突兀,反而把我吓了一跳。齐林少在旁侧安慰我:“阿佛,不怕!”      我乖巧的点点头,目光迎向原空。他只是双手合十,拜了一下,便离开了。      见人都走了,齐林少松开了一直拉着我的手,仰头望天,片刻后,他说:“明天原空大师就会回普陀寺请罪。”      “原空他请什么罪?”我急忙追问。      齐林少叹了口气,才将头转向我,脸上的笑容大大的,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耐心的跟我解答:“自从上次原空大师被从寺门逐出后,他便一心想回去,明日正是他启程的日子。按照他们寺庙的规矩,大许这一次的责罚,便是永久紧闭吧!”      “他一定要回去吗?”原空,他怎么就这么认准寺庙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走喽,我要去睡觉了!”他的脸突然凑到我的脸侧,嘴唇我吹气:“答应陪我一世的阿佛姑娘,要不要一起睡?”      我猛地向后跳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恼怒指责:“我说过陪你一世,不是代表陪你……睡!满脑子精虫的家伙,你别想占我便宜!”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跟我一个床,什么满脑子精虫,我瞧你才是呢!”他无奈苦笑。      原来只是这样啊,看来果真是我这种松鼠不纯洁,想多了。我豪气的拍着胸脯,挺胸抬头回瞪他:“陪你睡就陪你睡,老娘又不是没和你同床共枕过!”      于是,这个夜晚,在我的赌气之下,我真真的躺在了齐林少的床榻之上,只不过我刻意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      齐林少倒也没挑剔我毛病,倒是老老实实脱了衣服,吹了蜡烛,光着脚上了床。      蜡烛一灭,我心中一惊,不禁问他:“喂!你不是说你有睡觉的时候点满蜡烛的习惯吗?”往日照顾他时,每日的蜡烛都是点着的。      他翻了个身,将我抱进怀中,只是抱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今夜不想点。”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一夜之间就能改了?我想破头也觉得,有些奇怪。      很快,齐林少均匀的呼吸声就传出来了,他睡得可真快。我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床上悬梁,有些睡不着。      许久之后,身侧之人突然出声:“阿佛若是想送他,便去吧!”他的呼吸近在耳侧,暖暖的气流不经意间流进我的耳中,湿湿痒痒的。      齐林少指的是原空,他果然太在意我的想法,竟然猜出了我心中所想。我侧过脸去看他,他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显然并没有睡着。      我现在特别庆幸松鼠夜能视物的能力,在没有照明的光亮之下,我也能看清他的样子。我张了张嘴,终究是不知道应该跟齐林少说些什么。我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的对他说:“等我回来。”      他伸手覆盖上我的手,揉捏了几下,算是回应了。      昏昏沉沉中,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睁开眼睛,昨夜身侧的齐林少已经不见了踪影,坐在我床头的竟然是一直冷冰冰的姜帝女。她见我醒了,开口就问:“你真的要去送原空大师?”      我眨了眨眼,消化了她的话,然后点点头。      她突然起身,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一脚踢到她原本坐着的木凳,咬牙切齿:“你可别后悔!”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我盘腿坐起来,盯着姜帝女离去的方向,越来越想不懂,自从人偶村回来后,她变得越来越阴阳怪气。她大许是从齐林少那里听说我要去送原空的,只是我不明白,这“后悔”二字指的是何事?      洗漱完毕,我在前堂厅内找到了一起用餐的齐林少他们。因为是为原空的贱行宴,早膳做的是相当隆重素斋。我坐在齐林少身边,眼睛偷瞄原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齐林少见人齐了,便起身对原空大师道:“多谢大师这些日子对小生的照顾,小生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      原空不说话,默默的饮尽。齐林少又说:“江泽距普陀寺路途遥远,小生让小妖阿佛送大师一程,可好?”      原空抬头看了我一眼,无声的应下了。      事情很顺利,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有一时说不上来,似乎他们就像我在凡间梨园里看到的戏剧舞台上的伶人,天衣无缝的配合着,默契十足,而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这顿饭吃的我很不舒服,收拾好东西,齐林少亲自带着姜帝女坐着马车将我们送到城门。      他惊天换了一件极为简单样式的白袍,因为天冷,他披了件同样款式的披风,头发高高的束起,真的个玉面公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欢喜。      我暗中想,日后在凡间的几十年里,我陪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的。      和原空大师上了马车,他在前面驾马,我顺着车窗跟齐林少摆手告别,他站在城门口,风吹的他衣袍缓缓而动,抬着手一直跟我挥着。马车走了很远,也不见他放下,只是一直在挥动着,一下一下,最后他化成一个小点,直到我们拐弯,便看不见了。      我收回脑袋,爬到原空身边,捧场笑脸,狗腿般的跟他搭话:“和尚,你刚才没看见,齐林少挥着胳膊跟我告别,那个坚定执着啊,不知道的以为是生离死别呢!”      原空只是驾马,并不理我。      我又说:“和尚,你干嘛不理我呢?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小气?”      “嗯。”原空终于说话了,他却只是应了一声。      我气得脑仁都发疼,于是最后跟他合计:“和尚,不然我用妖云直接把你送回普陀寺吧,这样既快又不用你在路上跟着我长时间受折磨。”      他说:“不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用更好,我正好想跟你多多相处呢!”我赌气的钻回马车,双手抱膝,将头埋了进去,想哭却没敢哭。想想也就释然了,跟在宁许身边这么久,这些都是早就习惯了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现在在凡间,宁许那颗臭石头能有什么进展?      “跟我讲讲你和宁许的事情吧!”帘外驾着马车的原空却突然跟我搭了话。      我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蹿到他身边,惊喜不止,又跟他确认一番:“你想听?!”      “嗯。”他手里握着缰绳,并未看我。      我靠在车门,就跟原空说:“原空,我不知道这些告诉你好不好,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可是,原空你就是宁许的转世,是未来西方梵境的佛祖,所以我也不想拦着你的前途,你想成佛就去吧,几万年后我和可以和别的小妖吹牛:我阿佛也是追过佛祖的妖!”      原空依旧是个闷葫芦,静静的等我下文。      我继续告诉他:“我是在三万年前遇到你的,那时候我还是个没有化成人形的小妖,因为迷路误闯了你的结界,本以为你会杀了我,没想到你竟然在结界中喂我吃的,将我圈养了起来。      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一呆就是三万年,后来你偏偏要把我嫁了,还给我选了夫婿,我一怒之下就离开了西方梵境。      而这一次听说你下凡历劫,我控制不住自己不来找你,说出来也不怕你恨我,我甚至希望我能搅了你的劫,让你当不成佛祖,贬下人间和我做夫妻呢!”      “你以为成不了佛祖,就会成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   ☆、助渡劫   “你以为成不了佛祖,就会成为人?”原空问的很突然,却是个我没有想过的问题。我的脑容量不大,我一直以为宁许不是佛,他就只是个人而已,难道还会变成别的?      原空抛出这个问题后,既不等我回答,也不跟我说话,依旧是沉默的赶着他的马车,一路颠簸。      实在是忍不住了,我问他:“原空,这凡间一世,你还是觉得自己想当佛祖?”      他“吁”了一声,停住马车,对我道:“午时了,下车吃点干粮。”      我抬头望天,果然太阳已经升到正空,由于云层较多,却并不燃热。我跳下马车,坐到原空身边,抱着块馒头啃了几口,对他说:“原空你看,天上的云可真多,不知道天庭天族又有了什么大事!”      原空跟我一起抬头,他忽然道:“阿佛姑娘,仙佛历劫,不会记得凡间之事,这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      他却说:“你如今跟我说的这些话,即使我回到了西方梵境,我也会不记得,你又何苦做这些无用功呢!不如,回到齐林公子身边,至少他……”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原空,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齐林少,难道是……吃醋?我立即否认了脑海中的这个荒谬想法,因为怎么想这也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问原空:“至少齐林少怎么样啊?你至少把话说完吧!”      原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虽不懂人世之爱,但却能参透人世之情。人生得一心甘情愿为你遮风挡雨甚至连命都不要的人,足以!齐林公子不仅一次这般所为,阿佛姑娘终应看懂他的心……”      “原空,你不必担心,我把你送回普陀寺,我便回到江泽陪着齐林少一起终老,至少这一世我欠他的,都会还给他,我也不想负了他!”      原空突然起身,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说。      于是,我二人继续赶路,一路颠簸,我也困乏,变出原醒,窝在马车里,枕着尾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我这一觉睡得时间似乎有点长,等我睁开眼睛时,已经跟着原空到了普陀山脚下。进了城镇,有点故地重游的感觉。前面那个说书客栈,就是我初次遇见齐林少的地方。      见我偷笑,牵着马的原空皱着眉回头,似乎思索了片刻,才问:“阿佛姑娘睡了三天三夜,是否饿了?”      我摇摇头,又立即点点头。我并不饿,可是如今到了普陀山脚下,一会儿就要上到普陀寺,我与原空快告别了。我不知道来世再见他时,会是一番怎么的局面。他是佛祖,而我只是一只不能入佛的小妖,相见一面,也难如登天。      借着吃饭的缘由,我强行的把原空多留在我身边多些时刻,哪怕一刻也是好的。      吃饭时,原空并不动筷,也并不说话。我也找不到要说的话,暗自埋怨自己,在路上怎么能睡得那么死,整整三天!      一顿饭下来,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刻,我依依不舍的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赶我走,只是一路沉默。      就这样沉默着,我把他送到了普陀寺的门口。      原空走到寺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停住了,缓缓将手放下,有走回到我身侧,垂着头,耐心叮嘱:“阿佛,你是只妖,有通天的法术,如果将来不顺意,也不可祸害苍生。”      我立即拍胸脯保证:“宁许,我可是只善良的妖,你自己亲手养大的,你还不相信我!”      他转过身,往寺门走,最后只说了句:“妖佛魔性,天地不容,你多保重!”      他的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只是知道自己这一世这么平静的和宁许告别,似乎比那一次闹得血雨腥风的进步了一大截。      我在寺门口坐到了太阳下山,才缓缓起身。凡间这一世,大许是真的别过了。      我顺着山路向下走,当初千辛万苦将他骗出了普陀寺,如今总算是物归原主了。可是,我阿佛的归处又是哪里呢?陪完了齐林少这一世,我又该去哪里呢?      那一瞬间,我突然清楚,这天大地大,只有我阿佛,无家可归。      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天公不作美,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点不大,密密实实的。我施展了妖术,腾起的妖云,快速的飞到镇子里,变出块银子,住进了一家人不多的客栈。      可这店一住,我发现隔壁住了个熟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当年讨厌至极、恨不得一口吞了他的普陀神殿。      能与他相遇,也算是巧合,我选的那间客房隔壁就住着这个臭不要脸的仙君。他见了我,倒是没有一点惊讶,反而语气肯定的跟我说:“我一猜你这个小松鼠一定会守在宁许身边。”      这还用你说!我瞪他,朝着他呲牙咧嘴,恨不得把他吃了。只可惜我阿佛活了这么大岁数,没有吃过人,否则第一肯定是他。      他毫不客气的进了我的屋子,一屁股坐在了我还没来得及坐过的床上,翘起二郎腿,开门见山:“我这次是来帮宁许渡劫的,渡了这劫,他就能回到西方梵境成为佛祖了。”说完他打量我,似乎想看我的表情。      我早料到宁许会有一劫,只是我无法窥探天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劫,更不知道如何帮他渡过。      普陀神殿也没跟我卖什么关子,直接问我:“阿佛,你愿意帮宁许渡劫吗?”      我朝着他翻白眼,这种问题,长脑子的人都不用问,我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即使为他死我都愿意,何况只是渡个劫呢!      见我的表情,普陀神殿也算是了解我的意图,便进行接下来的部署。他说:“有你帮忙甚好,我还怕我人单力薄耽误了宁许的劫,可不好了。明日我带你去破宁许的劫。”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来了精神,养精蓄锐了一晚上,就等着第二日一展身手。      第二日到了午时,也没见到普陀神殿出现,我耐不住,直接一脚踹开了他的屋门,进屋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这天庭的仙君竟然还抱着被子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把要帮宁许渡劫一事王道脑后头去了。      我的暴脾气上来了,拎起屋内的木凳,顺手朝他砸了过去。果然,仙君就是仙君,木凳被他的仙法定在了半空,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朝着我挥了手:“早!”      “不早了,我们要帮宁许渡劫的!”无奈之下,我只能提醒他。      普陀神殿立即起床,也没耽误,我二人一起退了房,我驾着妖云,小心翼翼的跟着他的祥云,生怕给跟丢了。      我这只松鼠一向方向感不强,跟着普陀神殿东逛西逛,便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普陀神殿倒是一脸镇定,神色严肃,似乎在仔细的找着什么。      我将妖云挪到他身侧,悄声问他:“你找什么呢?”      他学着我掐着嗓音说话的方式,反问我:“你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      “……”喂!是您老人家搞得神秘兮兮的,我才误以为不能大声说话呢!      我二人就这么逛,逛了一天一夜,直到我一向不爱饿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时,我才不情愿的跟他说:“普陀神殿,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在这么下去,会误了宁许渡劫的时辰!”      他瞧瞧我,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快找到了。”      于是,在他“快找到了”这句话的欺骗之下,我又跟着他天南海北的逛了一天一夜。      直到傍晚,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神秘兮兮的氛围了。我跳到普陀神殿的祥云上,义愤填膺的跟他讲:“普陀神殿,你要是再不告诉我要找什么,我直接把你推下去,再把你鼻子里塞上一堆兔子毛!”      普陀神殿赶紧捂住鼻子,他的鼻炎可是最怕毛发的。最终在我认真的眼神下,普陀神殿终于招了:“宁许的劫就是那边那群偷佛经的人!”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几个小偷,正在从庙里偷佛经,看样子他们已经行动了半天了,一辆大马车上,已经装了好几箱子了。我直接飞了驾着妖云飞了过去,借着月色出现在几个小偷的面前。      那群小偷见了我,全体跪了下去:“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被他们这么一拜,我整个人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小偷爬到我面前,连连向我磕了几个响头,张口哀求:“菩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也一起哀求!      直到普陀神殿到了我身边,我才搞明白,原来宁许的劫,便是帮助这群人生活的村子里的百姓治疗疑难杂症!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难道就因为宁许是西方梵境未来的佛祖,这天上管轮回的司命仙君连设劫都溜须拍马、手下留情,弄了个这么不像劫的劫?      果然,这年头,有权有势好办事!      总算把这件事解决了,宁许的劫过了,普陀神殿便跟我告辞回了天庭。      我一算,已经从齐林少那里离开了七天了,恐怕他等我可要等急了。于是,我捻了法术驾着妖云直奔江泽而去。      我到江泽正好是白天,远远的就能望见齐林王府,平日里威严的王府,此刻挂着各种白绫、白灯笼,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到了齐林少的院落,空无一人,房檐门栏处,到处挂着白绫,扎着白花。      不安在我心中蔓延,出了院门,往钱塘走,正好碰见个齐林少院里的小丫鬟匆匆而来,我扯住她问:“齐林少呢?”      她抬起头,盯着我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哽咽的答:“我们家公子……昨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之死   齐林少,江泽贵族,擅降妖除魔,二十三卒,无妻无子。      传说,齐林王府的小公子出生之时,曾有高人占卜命相。那高人只看了一眼,便直接摇头,嘴上道着不详之言:“无妻无子的短命鬼罢了!”齐林王爷甚是宠爱幺子,各路寻找破解之法,后寻一德高望重的降妖除魔高人。那高人见了小公子后,便道:“红颜之劫不可破,王爷还是勿要徒劳,好生将养小公子吧!”说罢,转身离去。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伸手碰触到冰凉的墓碑,石头的质感生硬冰冷,一点都不像他身上的柔软温暖。可是,这冰冷的石碑底下就埋葬着他的骨灰。      一朝之别,只余白骨。我怎么也想不到,那日城门之别,他白衣飘飘的样子,竟然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他的模样。      齐林少,你够狠!死了,连个尸体都不肯留给我,直接命人将自己烧了下葬。      可是,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不伸手挽留我?!如果我不是从姜帝女口中得知一切,有些事,我会永生永世都不知道的。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日灵堂里,姜帝女站在大大的“奠”字前,冷冷一笑:“阿佛姑娘,你一向都把得到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从不去管他人所想!你对阿松如此,对齐林少也是如此!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师兄为了救你做了什么!在人偶村,你以为就凭你这个连妖术都使不出来的妖精,能活着逃出来吗?若不是我师兄舍命相救,你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我师兄早已病入膏肓,日日吐血,整日卧床不起,唯独却怕你担忧,瞒着你一个人不肯告诉你。原空大师医治了他那么久,终究是无药可救。而你,为他做过什么?你贪恋原空大师,当着他的面也毫不掩饰!在他最病重之时,你却要亲自去送原空大师回普陀寺。他想留你,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你伤心,宁愿笑着看你跟着原空大师远走!阿佛,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有那么不舍原空大师,只要你早回来一天,你就能与我师兄见上最后一面!”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一直陪在原空身边,我……可是,再多的借口又能怎样,不能改变的事实是齐林少他死了。他死的时候,他最爱的人,却是在尽力帮原空渡劫!      “我没有故意不回来的,我没有不想回到你身边的……”我跪在墓碑前,抱着他的墓碑,脸庞贴上冰凉的石壁,眼泪顺着墓碑向下滑落。我小声的埋怨他:“齐林少,明明说好的,我陪你一世,可是为什么你不遵守诺言呢?为什么你不等我了呢?……你都偷亲了我,你怎么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死了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啊!齐林少,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你的阿佛怎么办啊?你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怎么舍得呢……我再也没有了你,我找不到你了……”      “啊,不好,墓室门被打开了,有人为公子殉情了……”守墓的几个人惊悚的大喊,而我已经听不见了。      齐林王府为齐林少建造的墓,借着古墓龙脉,很是恢弘气势。毕竟是凡间一界雄霸一方的王,几代下来,权势不可低估。进了墓门里,顺着昏暗的墓道走的不远,就能看见齐林少的新棺椁,上好的棺木,富丽堂皇镶嵌着珠宝。      凡人死葬,讲究入土为安。权势越大,财势滔天,便更讲究死后事宜。隆重下葬,陪葬品丰富,他们却不知道,这些对死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甚至有些愚蠢的凡人魂魄,死了之后,自以为自己不能入土为安,反而自作主张祸害人间,最终都是被幽冥地府的鬼差捉了去,问了罪。      我伸手抚上装着齐林少骨灰的棺椁,眼泪不自觉的就滑落下去。      齐林少,他是真的死了,这个世间既爱我又宠我的男人,他还是死了。他的魂魄会去幽冥地府轮回转世,来世的他会投胎成为什么呢?可是不管成为什么,他也不会再是齐林少了。即使音容笑貌一样,他也不是齐林少了,不是我原来的那个齐林少。而我即使有三万年的妖法修为又有什么用,我再也找不到齐林少了……再也找不到了宠着我任性妄为的人了……      我用妖术打开了他的棺椁。管他什么死者不敬呢,最好他能诈尸来找我算账!可他的棺材平静无声,连他的气息都不剩了。棺材内部,空间很大,正中央摆了一只上好的古陶罐,里面就放着齐林少的骨灰。我蜷缩在他的骨灰旁,紧紧的抱着,可是除了冰凉,却没有温暖。      是我阿佛愚笨无知,从与他相识以来,除了跟他耍性子闹脾气任性淘气外,似乎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而他一直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将我一一包容,宠溺至极,甚至丢了命。      人生最可悲的是,盲目的向前冲,走过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最想要的早已经错过。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齐林少于我而言,不是一时承诺,而是卡在心尖上的一块肉,不知道何时长上去的,放在原处,毫无知觉,只是剜下来后,疼痛万分,生死不如,比小伞真切的剜了我的心还疼。      “齐林少,你是不是累了,不肯再宠我了,没关系,你现在不是躺在这里吗?那我也陪你躺着吧,躺个千百万年都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闭上眼睛,抱着罐子,似乎就像与齐林少同床共枕一样。      我活了这么久,并没有人给我算个命相。如果有人算过,也一定会说我是红鸾孤星的命。早年我一心一意的追着宁许,不顾自己妖身魔性,执意留在他的身边,却最终把我自己身边的人一一逼走。可当我终于放下宁许,想要和一个凡人共度一生时,那人却先我一步而去。      是上天在惩罚我吗?      我追的,弃我而去;追我的,命丧黄泉。我阿佛从古至今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为何上天这般不公,连个给我改邪归正的机会都没有呢!我恨这样不公的命运,我恨这样不公的上天,我恨把齐林少夺走的一切!      我恨,我恨……倘若我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我一定……      “阿佛,阿佛……”是谁在唤我,我的意识涣散,眼前似乎一片紫雾迷茫。      “阿佛,快醒醒,莫要入魔!”有人在唤我,我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注入到我的天灵中,驱散了我眼前的紫雾。      我睁开眼,出现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阿松。      “阿松……”他一身紫袍,贵气十足。那一瞬间,提醒了我,这不是我的山主大人阿松,而是魔界魔君青衡大人。      他伸手拉我,我侧过身子躲开他,抬头问他:“魔君大人,请你出去,这是我夫君的棺椁,这里不欢迎你!”      “夫君?”他勾起唇角一笑:“齐林少无妻无子,怎可被称为夫君?”      我不理他,转身继续躺着,抱着齐林少的骨灰罐,用尾巴裹住,闭眼睛睡觉。没有了他的世界,我宁愿在他的墓里陪葬。      齐林少,我说过,我只陪你这一世。既然你死了,那我这一世守着你的墓,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也死了,好不好?有我这个三万年的松鼠妖做你的陪葬品,你觉得好不好呢?至少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呢?      “阿佛……”他轻声唤我:“跟我走吧,我曾经答应过齐林少,等他死后,便将你带走。”      我蹭的坐了起来,满眼怒火的逼问阿松:“你刚才说什么?”      “齐林少早就料到自己会死。”      “既然他知道自己会死,那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他死了一了百了,我呢?我还有千百万年的岁月要过活呢!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的把我扔了呢……怎么可以……”      “他没说原因。”阿松弯着腰,与我挨得很近,一个妖法将我直接从齐林少的墓里带了出去。转眼间,我们便立于妖云飘在山端上。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我挣扎不开,恶狠狠的瞪着阿松。      “不跟我走,你要留在这里给他陪葬吗?”阿松突然暴怒,松开手,我一个不稳,身子直接栽倒在他的妖云上。      他吼我:“阿佛,你可真是出息了!连他妈的给凡人陪葬的事都能干出来!”      一只妖精,给一个凡人陪葬。听起来,就是件好笑的事。可是,我竟然能心甘情愿的做。原来,我意识到太晚了,我真的真的好爱齐林少。可是,齐林少他已经死了。      我从阿松的妖云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我说:“我不会去给他陪葬了。”      阿松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要去幽冥地府找他。”说完,我仰身跳了下去,伴随着风声呼啸,我听见阿松咆哮声:“阿佛你……” 作者有话要说:  齐林少死了…… ☆、幽冥府   由于乌云密布,夜晚黑的吓人,小镇上的整天街空空荡荡的,老百姓都把自家大门锁的严严的,也不知道是防孤魂野鬼,还是防小偷强盗。我晃荡在空旷的街道上,东瞧西看,希望能碰上个出来执行任务的鬼差,只可惜这种夜黑风高月,别说鬼差,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幽冥地府是万界之中除了西方梵境外,唯一一个敢与天界抗衡的一界。我年幼时,也听传过,天界天族为了打压幽冥地府,斩杀了幽冥地府的储君苍裰。但也仅此而已,至今天族也无法动幽冥地府一根毫毛。总结了以上种种原因,只能说我一只毫无权势的小妖精,要去幽冥地府,根本就不知道门路。      寻了半宿,好不容易找到个新死的魂魄。那小魂魄大许是刚才,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跑的嗖嗖快,我连着翻了几个跟头才跟上她。      她生前是个青楼丫鬟,因为重病无人管她,而活生生病死的。她边跑边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终于她停在了一家药铺前面,敲打了大门:“大夫,开开门,我想买药,我病了……”      一个没有实体的魂魄,敲在大门上没有一丝动静,只有魂魄飘动带动的冷风。      敲了许久,她停了下来,抽噎着道:“大夫,我有钱买药了,怎么没人开门呢……”      我心中蓦然一疼,原来人死了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么齐林少死的时候,也彷徨过吗?他的魂魄又被带到哪里去了呢?      正在伤春悲秋,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警惕回头,手中握起一把妖术。凭我三万年的修为,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了我。      只是一回头,我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人是个与我差不多的姑娘,容貌端庄,一身小绿袄,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她脸上的眼睛十分骇人。她的右眼眸明亮漆黑,炯炯有神,而左眼却是淡淡的琥珀色,颜色几不可见,猛然一看,比要药铺前的鬼魂还让吓人,而她身后还跟了只毛绒绒说不出名字的小怪兽,正冲着我呲牙咧嘴,大有把我吃了的架势,奈何只是身体很小,还成不了气候。      那姑娘见我吓得退了一步,缩回手,抿嘴一笑:“别看我长得吓人,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害人的。”她向她身后的小怪兽招了招手,介绍道:“这是小川,它不咬人的。”      那个叫小川的小兽依旧瞪着我,瞬间膨胀,转眼间就变成个脚顶底,身体冲天的庞然大物,大嘴猛张,冲着我吐了吐舌头。      它身前的姑娘唤了一声:“小川,别吓人。”那庞然大物瞬间又缩回可怜兮兮的小毛球,往那姑娘的脚踝处蹭了蹭,似乎是在讨好。      见此情景,我只好解释:“你刚才靠近我没有声音,才把我吓了一跳,实有冒犯,请见谅。”      她也不计较,反而问我:“妖族是不是各个都美艳如花?”她用手指点着嘴唇,一下一下:“我见的妖族不多,只见过蛇族。女蛇妖各个漂亮无比,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别的妖族,也都是这么漂亮的!”      蛇族?这并不是个容易见到的妖族。作为上古神族的后裔,蛇族群居而活,隐形匿迹,我活了三万余年,都没有见过一只成妖的蛇。以此看来,眼前的这个姑娘,看样子来历不小。      她也没理我,径直向前走去,几步之后,就走到了那小鬼魂呆着的药铺前。突然,她手里放出一条线,直接捆住那个魂魄,转眼魂魄没了踪影。      我目瞪口呆,向前三步,凑到她的身边,便问她:“你把魂魄弄哪里去了?”      她有些吃惊我的反应,眨着眼睛说:“自然要带回幽冥地府。你是她的故人?”      “带回幽冥地府?难道你是鬼差?”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鬼差竟然是女的,还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的!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鬼差叶栾,鬼差不知魂魄生前事,所以我不知道你与那个魂魄的过节。不过,既然她已死了,也请姑娘,勿要再执着。”      “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了一只女鬼吧?”我对她的逻辑有些不敢恭维,我跟在一个女鬼后面,难道就是看上她了?      那鬼差表情疑惑:“我昨天看的凡间话本就是这么写的,一只女妖爱上了一个女鬼,为了相守,妨碍那女鬼转世投胎,最后灰飞烟灭了。”      我:“……”鬼差都是不长脑子的嘛?我真想仰天长啸。      “哦,我要走了。”那鬼差突然告辞,带着那只小兽,慢悠悠的向前走。      我跟在身后,急忙问她:“我想去幽冥地府,你能告诉我怎么去吗?”      她突然停住脚步,有些吃惊:“你去幽冥地府干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不瞒她:“我的夫君死了,我要去幽冥地府找他的魂魄。”      她想了想,才问:“你一只妖精,爱上了一个凡人?”      不愧是鬼差,这跳跃性思维果然是鬼差才能有的!      我点头。      她似乎不解,眨着眼睛又问:“为什么?”      爱上了就爱上了呗,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但是如今能不能进幽冥地府全靠她了,我只能告诉她:“他对我太好了,用凡人仅有的一条命在爱我。”      那鬼差想了想,才说:“好吧,我带你幽冥地府,不过能不能找到人,就不一定了。”      去幽冥地府有望了,我兴奋不已,终于能见到齐林少了。只见那鬼差姑娘掏出一块白玉,突然那块玉中放出无数条丝线。丝线一路向前,最后在前方结成一道门,鬼差拉着我进了那道门。      白光闪过,再一转眼,我便到了一片有些阴冷黝黑的世界。这里便是幽冥地府。放眼望去,一条驾着古桥的宽河沸沸腾腾的流淌,它的两岸无数的魂魄正在辛勤劳作?难道鬼魂在幽冥地府也是要干活的?      我四处张望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黑一白,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和黑无常。      那白衣服的跟我身边的鬼差姑娘打招呼:“呦,叶栾妹子,这是打哪里回来呀?”      鬼差叶栾也没刻意理他,直接便说:“路上收了一只魂魄,白大哥给处理了吧!”      那白无常看了我一眼,转头又跟身边的黑无常道:“我说老黑,叶栾妹子是不是眼神又不好使了,这明显是只妖精,怎么能当魂魄,错抓回来呢?”      “……”说的那只魂魄,不是我好嘛!      “哦,对了!”那鬼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他二人指着我道:“这位……咦?你怎么称呼来着?”      “阿佛。”      “哦,对,这位阿佛姑娘是来找她的夫君的,就有劳二位哥哥帮帮忙了。”她说的并不客气。对面的白无常立即捧着笑脸,一股溜须拍马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栾妹子的事就是我老白的事,我老白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说吧,小妖你找谁?”      听他这么一说,我急忙去拜托黑白无常,报了齐林少的名号。      那二人互相看看,眼神交流了一番,白无常才有些为难道:“此人并未在幽冥地府出现过。”      “不可能,白无常大哥,我的夫君名唤齐林少,是江泽王府家的小公子,前日刚卒,凡世也并没有他的魂魄,他一定是到了这里!”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由自主的上前抓住白无常的衣袍,几近哀求。      白无常默默的抽回了袖子,表情有些为难,语气诚恳:“妹子啊,不是我老白骗你,他确实没有来过!你说叶栾妹子在这,我敢说一句假话,她身后的忘川兽不得一口吞了我,妹子你还是去别处寻吧!”      忘川兽?难道那鬼差姑娘身后跟着的竟然是上古神兽忘川兽?      不过,此时,我也无暇他顾,又伸手拽住白无常,再三恳求他:“白无常大哥,求你帮我好好找找吧,即使他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无所谓,我也会去找他陪着他的。”      最后,依旧无果。      垂头丧气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阿栾……”      我扭头之间,只见一个白影迅速扑了过来,直接扑到我身侧的鬼差叶栾身上,个头很高大,说出的话却差不点让我跌倒:“阿栾,你跑哪里去了?”      这时我才看清那公子的容貌,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人存在?      那公子在鬼差叶栾身上蹭够了,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那件毛绒绒的披肩,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黑白无常齐声叩拜:“小少主!”      那公子眼神扫过我,锃亮贼光,与刚才出现的气势完全不一样。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也不说话。      鬼差叶栾道:“麟冉川,这是小妖是来找她的凡人夫君的,叫齐林少,你可见过?”      那公子突然一脸讨好的笑容直奔鬼差叶栾而去,拉长音,幽幽道:“你说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小少主和天然呆阿栾出来打酱油喽,毕竟幽冥地府可是他俩的老家哇,是不是!你们说,小少主会不会给阿佛齐林少的消息呢? ☆、妖佛念   眼前的公子突然一脸讨好的笑容直奔鬼差叶栾而去,拉长音,幽幽道:“你说他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紧张的看过去,忐忑不安。      鬼差叶栾替我问道:“你认识?”      那公子做出思考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不认识!”      我悬着的那点希望瞬间被打破。      旁侧的鬼差姑娘看不过眼,翻了个白眼,质问那公子:“不知道你还想这么久?!”      那公子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贴近鬼差姑娘,黏糊糊的来了句:“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我们去生蛋吧!”      “麟冉川,你就那么喜欢生蛋?!”鬼差姑娘提声尖叫声音。      那公子双手捧脸,表情委屈:“其实,人家更享受生蛋之前的过程。”生蛋之前的过程……生蛋之前的过程……      一句话下来,鬼差姑娘和我的脸都燥的通红。不要怪我思想不纯洁,实在是没法让人纯洁啊!      鬼差姑娘红着脸,手却捏住那公子的手,亲密无间。她扭头跟我道:“阿佛,麟冉川说幽冥地府没有你夫君,那定然是没有的。你也莫急,只要他还在等,你终归能找到他的。”      告别了鬼差姑娘,我正要穿过那道鬼差姑娘弄出的亮晶晶的门时,那公子却不知何时蹿到了我身边,背着众人跟我轻声讲了句:“姑娘要找的人,既然没到过我幽冥地府,自然就不是我幽冥地府的人。”他说的认真,眼神严肃犀利,透着精明,跟刚才在鬼差姑娘面前撒娇卖萌的样子判若两人。      再一转眼,我便回到了凡间。      幽冥地府果然同西方梵境一样,虽然并未像魔界一样与天界天族撕破脸面,但万界之中却能保持着自己的实力与天界天族相抗衡,让天界不可小觑。      那位公子,绝对不像表面那样纯良无害!      再次回到凡间,瞬间的暖意扑面而来。没有魂魄的阴凉之气,凡间要比幽冥地府暖了许多。幽冥地府那样阴冷的气候,果然不适合生活,只是齐林少死后的魂魄既没有在凡间,也没有回到幽冥地府,那会在哪里呢?      一边思考,一边驾着妖云晃荡着,猛一抬头,阿松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眼前。阿松的妖术技艺一向精湛,世间少有妖族能与他相提并论。只是,这一次都贴近我了,我竟然连半分气息都没有发觉。果然,堕了魔的阿松,比以前更加让人恐惧。      他在离我一掌远的距离站立,并不往前,也并不退后。我俩人对视了许久,他缓缓道:“阿佛,跟我走吧!”      “不要!”我断然拒绝:“我要去找齐林少。”      “阿佛,你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啊?!一个宁许已经让你执着了三万年,现在还多了一个齐林少!你在幽冥地府找到他了吗?      我摇摇头。      阿松却说:“他不过是个凡人,是个轮回魂魄,命数尽了,自然魂飞魄散,你还想去哪里找他!”      “不会的!他不会轻易抛下我的。”与齐林少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无论什么情况,齐林少都没有抛下我过。      阿松沉默,最后他问了我个连我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他问:“阿佛,既然你执意要去找他,你想去哪里找他呢?”      我该去哪里找他?幽冥地府的那个公子说齐林少不到幽冥地府,是因为他不是幽冥地府的人。可是他又是哪里的人呢?还是真如阿松所言,他已经魂飞魄散,所以入不了幽冥地府?      我立即否定了后面的想法,即使齐林少真的灰飞烟灭,骗我也要骗自己他还活着,至少在我往后活着漫长的岁月里,我还有个骗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阿松大许是被我气的已经习惯了,虽然他生我的气,却没有弃我而去,而是不放心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垂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妖云,又看了看身后的阿松,一步蹦到他的妖云上,跟他服软:“阿松,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世上也只有你为我好是从不计回报的,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只是……阿松,齐林少像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如果我找不到他,这根刺就会一直长着,会长到我生命终结。阿松,就像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齐林少和宁许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执念,也许得到了,我就会放下吧!”      “你呀!”阿松帮我收起妖云,只剩下一脸无奈。      抱着一颗不绝望的心,我也并不像原来那样悲哀,不知不觉我的心中有了一种希望,似乎只要我一张开眼睛,齐林少就会笑眯眯的出现在我眼前。      坐在阿松紫色的妖云团中,我也不用去思考,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疑问,于是我仰着头问阿松:“阿松,你是怎么知道齐林少的魂魄不在幽冥地府?”      阿松一脸淡定,唇角勾起一抹讽刺:“阿佛,你如今都不信我了吗?”      我被他这种奇怪的表情震撼,我无意中又伤了阿松的心。我只好跟他解释:“阿松,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幽冥地府与西方梵境很相似,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消息的,我跟着那个鬼差姑娘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可是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松的知道了呢?”      “鬼差姑娘?”      “对啊,是个眼睛长得很奇怪的鬼差姑娘,哦,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上古神兽忘川兽,那怪兽可听她的话了!”我眼前还能回想出那小兽听话的瞬间缩小的画面。      阿松是棵万年古松,上古神族灭亡之时他已经长在山上了。看过万界变迁,阿松平日里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上心,唯独对关于神族的一切有些兴趣。就像对魔界的魔火兽一样,他对忘川兽也一定会有一丝留意。      阿松沉吟半许,露出半抹笑容,缓缓道:“阿佛,原来是幽冥地府的少主夫人带你进去的,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阿松突然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脑子转了几番跟头,也没能跟上他的思维。      他并未解释过多,只是说:“若不是那位叶栾姑娘,恐怖你刚踏进幽冥地府,就会被幽冥地府的那位少主灭的渣都不剩。他在幽冥地府呆了几万年,最护着那里的。”      他?难道是指那个要跟叶栾生蛋的公子?      阿松最后只跟我说了句:“那位公子,是上古神族最后的神嗣,也是这万界之中最后的一位神!”      听到这里,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他一定知道齐林少的魂魄在哪里是不是?”      阿松无奈,最后只是两唇微微张开,却再也没说什么。      我暗自恼怒,难得刚刚那样的好时机,我竟然不知远古神族就在我的眼前。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岂不是?      我叹了口气,其实那公子一看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来似乎指引了我方向。齐林少的魂魄没有到幽冥地府去,只是因为他不是幽冥地府的人。那齐林少会是哪里的人?      万界之中,凡间已经没有了齐林少的气息,幽冥地府他也没在,刨除两界,我一界一界的寻找,挖地三尺,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执念,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给我活着的动力和目标。我仰头,发现头顶上的乌云不知何时聚集的厚厚实实的,把原本就不太亮的日头遮挡住了。      我从妖云上爬了起来,转头去看阿松,他面色平静,只是拳头紧握,一团紫气已经萦绕起来。毕竟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我一眼便看出此刻的他在高度戒备中。绕到他身边,我小声问:“怎么了?”      他说的很轻,语气中带着安抚:“阿佛,勿用担心,跟我走就可以。”说话间,他的妖云猛然提速,呼啸而过,竟是我从不曾见过的速度。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阿松早就不是住安山主的实力,他堕魔之后的实力,似乎早就不是我所能预料到的。      突然,天空一道阴雷劈下,果断干脆,毫无断点,直奔我和阿松的妖云而来。我本能唤出妖术,只见阿松手中握着的那团紫气迎击而去,两道光与高空中相遇,法术之间的抨击,瞬间转化成一道雷声,震响了五湖四海。      黑压压的厚云中闪出一众身着铠甲战袍的仙兵仙将,百十余众,黑压压一片,将我和阿松堵了个严严实实。只听领头将军大喝一声:“大胆妖佛,天理不容,还不速速就擒?!”      我下意识的迎上那将军的目光,迟钝的发现,这些天兵天将竟然都将目光紧锁在我身上,眼中带着血腥狠戾,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他们口中的妖佛,难道指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行   接下来都不用我思考,天兵天将的一道道仙障已经向我袭来。他们口中的妖佛果然是指的我啊!      我凭借本能躲过一道又一道的仙术,三翻五滚就滚出了阿松的妖云。阿松想伸手来拉我,一道狠戾的仙障直逼而来,阿松回手去接,我整个人从妖云上掉了下去,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以前齐林少说我的话:“你们这群仙妖鬼鬼真是弱爆了,没看见你们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术!”还是真让他说对了,我这只活了三万年的松鼠妖,打起架来,还不如凡间的小丫鬟有威慑力!      只是,我不明白,我这打架的对象怎么就变成了天兵天将呢?      从高处掉下来,我聚起妖术,在脚下形成了一道妖云,晃晃悠悠的悬在半空。只可惜,那群拿着奇怪借口要杀我的天兵天将,有一大部分也跟着我浮在半空之上,追杀了过来。而阿松已经被头顶厚厚的乌云中的一众兵将包住,对我的处境也无暇顾及。      这种情况下,我就算再窝囊,也不能等着阿松过来救我。虽然自古以来住安山的红花姑娘就教过我:在男人面前该柔弱就柔弱,该等着被救就乖乖的等着被救。虽然我从来没有学到红花姑娘话中的精髓,但理论总是在的。      可如今,我要是老老实实扮娇弱等着别人来救,眼前的这些能活吃人肉的天兵天将也不能饶了我半分啊!何况,我阿佛虽然妖术弱了点,但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主,不管什么理由,今天想杀我,也得问问姑奶奶我愿不愿意!我可是活了整整三万年的松鼠妖,老娘第一天吃松子的时候,眼前的这帮小兔崽子的爹娘还不知道在哪里尿裤子呢!      瞬间被燃烧起的斗志直接将我身上的妖术荡开,妖术与悬于半空中的天兵天将的仙法猛的相撞,正面迎击,互补想让。他们的仙法整整围绕了我一圈,我的妖术将我护的滴水不漏,我暗中增加妖术份量,转眼间,我就被自己的妖术团紧紧的包围住,形成了无形透明壳的妖术圈,将天兵天将的每一道仙障都隔绝在外,碰撞之时,形成一道道耀眼的火花,轰隆隆声直响。      我所处的位置离凡间很近,放眼望去,一片城池,百姓们各个关窗关门,甚至有人小声议论:“今个儿这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干打雷闪,不下雨呢?老头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闪电打得这么刺眼的啊!”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我循着老者的声音不经意的向下望去,却蓦然的看见了一个人。她一身红衣,御剑而来,几道黄纸符扑面而来,划过包围我的妖术球,直奔将我团团围住的天兵天将。毕竟与齐林少师出同门,姜帝女的身姿和手段动作,都像极了齐林少。      也不知道那些黄纸符究竟是什么法术附在上面,仙术团刚接触到黄纸符就变成了袅袅青烟,没有了刚才的杀伤力。那群天兵天将也不震惊,依旧面无表情的打出一道接着一道的法术。围着我的数不清的黄纸符,像会跳跃般,上下左右,全部将仙法打了回去,防守的严严实实,那些毫不留情飞过来的仙家法术,甚至连我的妖术团的毛头没碰着!      那群天兵天将暗中吃惊,渐渐收敛了攻击气势。跟他们一起吃惊的人还有我,我敲破脑子也没有想到,在齐林少灵堂前恨我恨得死死的姜帝女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帮我,这可是一个小小的凡人与天界天族的天兵在对抗啊!      我的眼神迎上姜帝女的时候,她故意避开了眼睛,只是看着上空黑压压的厚云,并不扫我一眼。我只好无趣的收回了眼神,不过眼下我这个活了三万年的松鼠妖,被一个凡人姑娘所救,说出来确实……太丢人了!      大许是接到了命令,转瞬间,围着我的天兵天将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放晴,刚刚不怎么明亮的日头也冒出了一角。      阿松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眼前,他并未理我,而是驱云到了姜帝女面前,两人相望对视,眼神交流,却少了份这时候对望的俊郎才女的那份含情脉脉。      还是原空先开的口:“你果然记起了前尘往事!”      姜帝女的头只是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点头,却并不明显。      经过这番动乱,我还是跟着阿松去了魔界,同行的还有凡人姜帝女。魔界的边缘,我曾经去过一回。上回和妖图只是探到了紫雾边缘便匆匆离开,这一次阿松带着我冲进紫雾中,我多少有些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耳边无风时,我才睁开眼睛。此时,我已经跟着阿松进了一栋独楼小院,除了廊檐边围着朦胧紫气,这院子倒有些像凡人所用的。      阿松一眼便看出我的疑惑,耐心讲解:“魔界与万界不同,并不是天生的种族,只是灵台意念聚集,形成紫雾,便就成了魔。这小院曾经是一位前辈所住,空闲甚久,法术保持的还这么般完整,我便带着小伞他们在这里住下。”      “小伞?!”阿松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当初在齐林王府的小院中,他命令小伞亲手挖开我的心脏,取走他们堕魔需要的魔骨。      阿松待我甚好,我也并是不个记仇的人,他只是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设计让小伞挖出埋在我心脏中的魔骨,只是疼一疼,却并不会伤及我的性命。我在心中这般说服自己,可是难免会有隔阂。譬如,我不如以前那般相信阿松,譬如,一会儿若是见面,我不会用好脸色去待小伞。      盘算之际,阿松已经引着我和姜帝女进了内堂。我是第一次来魔界,这魔界周遭一直围绕着紫气,内堂的紫气似乎更重一些,喘气都有些费劲,我觉得十分不舒服,也不等阿松请坐的客套话,便一屁股坐在了内堂的一张椅子上。      坐上去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坚硬的厚实感,片刻之后柔柔软软的,再过一刻,屁股底下的支撑感顿时没有了,我一个屁墩的栽倒在地上。      来不及说疼,我只能目瞪口呆的望着正想上前一步的阿松。他伸手将我拉起,跟我解释道:“魔界与万界皆不同的地方,便是意念而起,周遭魔气会随着意念而变。你刚才坐的凳子,便是意念变没有了。”      “什么?这……”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阿松却说:“魔族的特殊性,便在于没有身份地位遗传权势,全凭自己。实力决定一切,实力也决定意念。”      我被阿松说的云里雾里,根本就没有搞明白这魔界的逻辑性。就在我纠结万分不已之时,身后竟然有个哭哒哒的声音唤我:“姐姐……”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我整整被唤了几百年。全心全意的关照,不仅换得个情敌的名号,还被她亲手挖了心脏。她也真是能下得去手啊!      我转身冷笑:“这声姐姐,我可担待不起!”只是,我刚转过身,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小伞还是一身小黄袄的少女打扮,而她身侧冷冷的站着个紫衣姑娘,并没有戴面纱,两个人的脸张得一模一样。      我忘记了,她们一个是蘑菇,一个是魔骨。      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是蘑菇小伞,她见我这么冷冰冰的样子,并不敢上前,只是哭着道:“小伞知道姐姐恨我,可是……姐姐,小伞知道错了,小伞也不去喜欢齐林公子了,请姐姐原谅我吧……”      一番哀求之后,我并没有做声。      小伞又继续发挥她几百年来征战住安山的苦功:“姐姐,小伞当时是被逼无奈加上一时鬼迷心窍,并不是真心想伤了姐姐的。姐姐既然都能原谅利用姐姐的青衡大人,为什么不能原谅小伞呢?小伞也是听命于青衡大人,小伞若不是这么做,青衡大人也不能顺利堕魔啊……”      “啪”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挥过去一巴掌,怒斥她:“别口口声声喊我姐姐,你不配!你也别自抬身价想和阿松一个待遇。你可知,我于你的恩情有多少?你可知,阿松于我的恩情又有多少?小伞,我自认为将你带回住安山从对你不薄,你的任性淘气烂摊子,我都帮你一一收拾,你不对我报恩我也不计较,可是你竟然下得了手亲手伤我?你还觉得你不愧对于我吗?   今天,既然你跟我论阿松的所作所为,那我就跟你论轮,无论是三万年前,还是三万年后,我的命是阿松捡的,我的生活是阿松给的,我的任性执念淘气都是阿松惯得,这种比生我养我还大的恩情,即使他想要我的命,我都会双手奉上,你们两人有什么可相提并论的呢?   小伞,既然你曾经叫我一声姐姐,我今天也最后教你一个道理。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得到的报应是不一样的,别异想天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宴   痛痛快快训斥了小伞一番,我终于在疲倦中迎来了近几日的第一顿大餐。同桌用膳的人不多,就我、姜帝女和阿松三个人。      我边吃边道:“阿松,你也别以为我原谅你了。我虽然不恨你,但你的所作所为,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利欲望和我阿佛相比,你更看重前者。正如我今天跟小伞所言,我阿佛没有资格挑你半分毛病,但我阿佛的这颗心也是肉长的,会疼的。”      阿松并未说话,姜帝女的目光冷冷扫过我,似乎讽刺一笑,等我歪头去辨认,在她平静的脸上又看不出半分情绪。      总体来说,魔界给我的感觉甚是压抑,甚至比鬼魂遍布的幽冥地府更加阴冷。夜晚微凉,想到齐林少的魂魄不知所踪,我又担忧的睡不着了。真不知道,也五湖万界,他究竟跑哪里去了!      松鼠天生听觉过人,魔界又是万分寂静,以至于我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姜帝女和阿松的对话。从对话的远近距离判断,她们似乎就在院子里。      阿松先开口的:“没想到他已经死了,你竟然还跟在她的身边。”      “青衡大人,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何必说些客套话!”姜帝女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似乎要冻结整个魔界。      阿松的声音很平静,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平静下还隐藏了一份吃惊:“那你也会继续下去?”      “我想起来了,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两人皆沉默许久,最后阿松突然说:“我们成亲吧!”      我一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的更加仔细。      却听见姜帝女在静默的许久之后,笑的讽刺应道:“好啊!”      一夜无眠,第二日便真的传来魔界青衡魔君迎娶魔君王后一事。我寻了一圈,没看见阿松,却发现了住在我隔壁的姜帝女。她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只是房内摆满了几个方形的大箱子,有几个被打开,都是些我叫不出名的绫罗绸缎和名贵的珠宝。      我开门见山:“你们昨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真的要跟他成亲?”      姜帝女冲着我笑了笑:“就怕你听不见,我确实要跟他成亲!”      果然,我恨恨的看着她:“姜帝女,你也并不是真心想嫁给阿松,为什么要跟他成亲呢?你……”      “难道你想跟他成亲?”姜帝女并不给我说完的机会,直接反问我:“你口口声声爱着原空大师,追了他三万年,却又在我师兄死后说什么不能没有我师兄,要为他陪葬。如今,你依恋的阿松要成亲了,你又不舍得他了?嗯?”      我咽下了怒气,跟她认真的说:“我也盼着阿松早日成亲生子,只是姜帝女你扪心自问,你根本就没有半分爱着阿松的心,你这是在毁你和他!”      姜帝女依旧保持这自己坐着的姿势,并未动,幽幽道:“我们早就被毁了,又何来我毁他呢?”      见她执迷不悟,我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临走前,我说:“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我执着宁许,但是我爱齐林少。”      迈出她的房门,我抬眼望向满空的紫气,寂静中藏着波动。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齐林少能在我心中刻下这么深的原因:宁许于阿松皆是一种人,为了心中追求的权利地位,会舍弃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而只有齐林少他会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谁愿意跟谁结婚就结,至始至终,都与我无关。我寻找紫气薄弱的地方,想逃出这个结界离开这里,寻了许久,掌中的妖术终于在结界处打了道裂纹。      裂纹慢慢展开,我向前迈了一步,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她的声音很冷,我却很熟悉:“姐姐,后日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      是小伞的声音,却不是小伞的说话语气,我转头,发现竟然是那位张着小伞脸的紫衣姑娘。其实,她的身份并不难猜,本体魔骨被她亲手放进了我的心脏,魂灵直接钻进蘑菇小伞的身上,在小伞的身上驻扎了几百年。      我冷冷一笑,道:“魔骨大人唤我姐姐,我当之不起,既然到了不得不说话的地步,我阿佛也谢谢魔骨大人当初在江泽城从车轮下救了我一命!”      魔骨脸色不变,只是攥着我的手丝毫不松,继续重复着:“后日之前,姐姐不能离开魔界!”      “你凭什么管我?!”我狠劲的甩了她的手,她的手却像长在我手腕上,半分不动。我聚气丹田,唤起周身妖气,拼命的想震开她,试了几番,毫无作用。      我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我好歹也是活了三万余年的老妖精,却每每到用妖术的时候,都不能起作用,处在弱势之下。      魔骨似乎看出我的绝望,生涩的安抚我:“姐姐莫丧气。只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自然要封了你的法术的。”      “我的存在是威胁?”不明白她说什么,我却本能抓住这点追问:“有人说我是妖佛,你可知道这件事?”      魔骨点头:“妖佛,诡异之物,本不应存在,却逢时而生,天地祸害,万界不容。而你,应该就是妖佛!”      “我哪年哪月哪日变成的妖佛?!我要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我定要毁了这一切!”      “不管你有没有那样的能力,掌权者闻风丧胆、谈虎色变,只要有那个名字在,即使错杀,也要铲除后患。比如妖佛的你,比如魔骨的我。”我终于迎上她的目光,坚定沉着,没有丝毫彷徨。作为被镇压了几万年的魔骨,她真的更懂这其中的道理。      不管你有没有那样的能力,只要有那样的可能,威胁到了当权者,只有死路一条。当权者,万界联合的当权者。      魔骨的手一直没松开,就凭我的三脚猫功夫,也确实没有能逃出她掌心的能力,只能跟着她去看阿松和姜帝女的礼堂布置。      似乎,这件事是整个魔界几万年来都没有过的喜事,成亲拜堂被定在后日,却已经来了几波各种紫气缭绕的大人物。从阿松教给我判断魔族实力的方法上,我大概可以肯定,这些人都算是魔界的狠绝。      魔骨并没有给布置礼堂帮手,我想大许阿松对她下达的命令便是看住我吧。此刻,我也并不急着逃走,毕竟阿松宠了我那么久,他的婚礼,我终是该参加贺喜的。      在魔界呆了两日,正到了阿松成亲之日。除了跟着我身边寸步不离的魔骨,我还真真没见到别人,比如媚精和妖图。对他二人向来没有好印象,魔骨又不是小伞那种爱八卦的性格,我不问,她也不提。      大许是因为娶了个凡人姑娘,阿松的婚礼采用的多数是凡间的礼节。高头大马去迎亲,新娘八抬大轿嫁进门,我坐在院中的宾客席中看的不亦乐乎。      接下来便是跨火盆,进门拜堂。两人三拜而后便成了夫妻。我不知道阿松究竟是发的哪门子神经要成亲,但见了和谐美满的此番情景,多少有点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嗯,就是那种我儿子终于给我娶了儿媳妇的感觉。      两人正要入洞房时,突然,小院的结界一震,桌桌椅椅歪倒了一片,款待宾客的盘盘碟碟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新娘与新郎的脚步停住,姜帝女伸手掀下了自己的盖头。      她素日里很少化妆,今日的妆容很美,在她冰冷的面孔上增加几分俏丽可爱与娇羞。我再去看阿松,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几分怜惜与悲伤,他掩饰的很好,只是一闪而过。便听他道:“终究还是来了。”      与他相扶的姜帝女,身子不由的颤抖了一下。下一刻便推开他的手,语气依旧是冰冷:“你去吧!”      话音刚落,阿松竟然回头望望我,并未离开姜帝女的身侧。      这一会儿工夫,魔界的结界又一次被震动,这一次比上一次厉害的多了,许多前来帮忙的小厮,因为没有什么法术护身,直接栽倒在地上,挣扎了几次都爬不起来。      见此情景,我也有些紧张。魔骨守着我,依旧是寸步不离。      等第三次震动来袭时,小院的结界已经被从头顶震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刺眼的雷直接劈了下来,地面瞬间形成了条焦黑的裂缝。      仰头望去,头顶上压了黑压压一片云,仔细看可知是上面站着厚厚一层天兵天将,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雷又打了下来。这次的雷比上一次更加骇人,整个小院用来成亲的礼堂被炸翻了,好在阿松身手好,带着姜帝女轻巧的躲开了。      一同参加婚宴的那群魔界狠角们不干了,有人已经开始嚷嚷了:“靠,天界天族的鱼鳖虾蟹,竟然敢到我们魔族来闹事,真是想撒野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爷爷我好几万年没动过身手了,今天就拿你们开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雷劫   有了魔界众狠角的加入战斗,不一会儿婚礼礼堂就被毁的差不多,乌烟瘴气、灰土暴尘的,前一刻的喜气全都被这些该天杀的天兵们打的烟消云散。      魔界众人也憋了一肚子气,本来是参加婚宴的,结果却被天兵攻陷了魔界,一下子被激怒的魔界众人将这个战斗的场面搞得更加大。      我在迷茫的灰尘中,眼睛很难睁开,也看不清四周都是什么情况,只能听见一道道天雷轰隆隆而下。这些雷毕竟只是天族用的法术,威力并不算大,除了能把屋房瓦砾摧毁,倒也伤不到我们这些人半分毫毛。想来,定是天界天族低估了魔族的战斗力。      几声雷过后,各种仙术横飞,紫色魔光蔓延开来。乱花迷眼中,我只能感叹:天族和魔族还是打起来了!两族开战,必定死伤无数。      身侧站着的魔骨姑娘,她也并没有同那些热血魔族一样因为战争亢奋,而加入战线,只是那样站着,仰望上空,似乎能看清我们头顶的激血奋战的画面。我学着她仰着脖子,奈何我眼神不济,什么都看不见。      再环顾四周,黑乌乌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阿松和姜帝女也没了去向。      双方激烈交战了许久,突然天空中传来一位老者深沉的声音:“时辰到,天兵速速散开,天雷劫至此,连带杀伤,无一幸免。”      那一瞬间,一道极强的光射向我,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耳边传来声音:“妖佛在此,天雷而至,当午时刻,应劫而亡。”      我瞪大双眼,怒目而视,我阿佛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天雷劫寻我而来。      天雷劫,天谴之劫,只劈世间万恶,不受万界控制。      可是,我不过是只活了三万年的小松鼠,我一生虽然法术不济,却从未做过大恶之事,可是这天雷劫为什么偏偏来劈我?为什么!为什么!      黑乌乌的周遭,天雷劫来临前的一道极强的光准确的将我的位置描绘出,不多一寸,不少一分。刺眼的光,轰隆隆而至的声音,我并没有想过,我阿佛一生,最后是死于天谴雷劫。      满腔的愤怒将我燃烧,刺眼的光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向我袭来,我手中聚气妖术,准备拼死一搏。任谁都知道,小小的妖术,怎么逃过天谴之劫,我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齐林少,我知道自己是个妖精,死于天谴之劫,便再无轮回机会,如果你还有轮回的机会,请你一定不要爱上别人!      两道光的相撞,天谴雷劫的威力,我的妖术团被直接驱散,眼前雷劫之光已经闪过,我闭上眼睛,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只是光亮突然炸开,周遭气息混乱,本该袭向我的天雷劫并没有如期到来。我睁开眼睛,眼前挡住了一个人,一身火红,在天谴雷劫的波光中,裙摆飞扬。天谴之劫,击中应劫之人,便会立即散去。我只看见片片星光,慢慢散去,一丝一丝,最后没有了。      而挡住我身前,替我挡下天谴雷劫的人,身体缓缓向后倒去。我已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世间上,天谴雷劫不是击中人就会善罢甘休的,它会伤及无辜,直到击中目标之人。而之前,天谴雷劫的光早就透过重重云雾,将目标定向了我,可是它现在却错误判断,击中了别人后消失了。      不远处,一个人悲恸的唤了一声:“姜帝女!”然后一袭红袍匆匆而来,抱着了仰躺的姜帝女。      我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替我挡住天谴雷劫,替我而死的人,会是一直看不惯我的姜帝女。      阿松将她扶起,除了心痛,却并没有显示出意外,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他怀中的姜帝女只是动了动,生命在流逝,她的声音很轻:“你不用谢我,这本就是我出生的宿命。我本就是替她挡天谴雷劫的人偶,反而是你……在我临死前还要娶我,让我……当了一次新娘子……阿松,每一世见到你时,我都觉得自己好幸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开始变的透明,眨眼间便像被吹散的蒲公英,四处飘荡,最后消失不见。      温暖的气息划过,我似乎走进了姜帝女最后的梦境里。      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她活泼可爱,寻到了住安山的山口,冲着山门大叫:“让你的山主大人出来见我!”小脖子扬的高高的,骄傲不凡。      她第一次见到阿松,是在住安山里的一个石桌旁边,当时阿松穿了件绿色长袍,朴素至极。姜帝女穿着红袍短袄,俏皮可爱。她说:“我是个木偶,是替妖佛挡天谴雷劫的木偶。”      “妖佛?”阿松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似乎很不上心。      她摆弄了一下系在腰间的腰带,歪着头,语气轻快:“就是那只松鼠精。”      “哦?我凭什么信你?”阿松不动,只是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眼前的姑娘。      姜帝女嘴角微弯:“她现在就在溪边躺着。”      “哦?”阿松语调上挑。      她把歪着的头正了回来:“信不信由你。妖佛乃天地之不容,山主大人若是决心护她,必须要牺牲的觉悟。”      转眼间,似乎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姜帝女还是一身活泼装扮,弯着腰对靠在大松树边休憩的阿松说:“山主大人,我只是个人偶,不像凡人可以自己滋生灵气养活自己。所以,我只有不停的投胎转世,才能把自己留在这个世间上,直到替妖佛挡了天谴雷劫。所以,每一世,我都会来找你,给你讲讲妖佛的事情,直到……算了,留个谜底吧!”      一直闭目养神的阿松睁开眼,对上姜帝女灵光闪动的眼神,半是打趣:“每一个人偶都像你这么活泼灵动吗?”      姜帝女似乎认真的想了想,道:“我本是个木偶,浑身上下绑着傀儡线,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自由。好不容易我现在可以乱动了,如果不活的俏皮可爱一些,岂不是太亏了!山主大人,你原本也是个木头啊,你应该了解我的想法吧!”      阿松不理她的话,只是说:“说说妖佛吧!”      “我是替妖佛挡天谴雷劫的人偶,可是并不是有了我这个人偶就真的可以瞒天过海,骗过万物自生的天劫的,还需要一个地方,能压住天谴雷劫的地方。”      阿松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几近确认的问:“难道是魔界?”      姜帝女站直身子,眼神望向远方,了然道:“就是魔界!天谴雷劫到达时,妖佛若是能在魔界的紫气保护中,加上我这个替身,定能骗过天劫,护住妖佛!”      ……      然后,没有了然后。      我走到阿松身边,伸手去拉他,却见他垂着的脸,滑下来一滴眼泪。片刻后,他扶着我的手站了起来,回过身,跟我道:“阿佛,姜帝女是为你而生,为你而死的人偶,她一生追求自由,如今终于不用背负着替你死的宿命。”      天谴雷劫过后,一片废墟。阿松的靴子踏进废墟中,自言自语道:“姜帝女,你曾经留下的那个秘密,是不是你轮回转世后,如果忘记来找我,就是你最后一世?”      他又停住脚步,仰头望向黑压压的云层,语重心长道:“阿佛,天谴雷劫是万物自生的,与你无关,与任何人无关,不要去恨,那木偶用命换回你的命,是希望你未来漫长的生命里,活的更好,也替她活的更好!”      我的心里翻汤蹈海,满腔的恨意将我吞没,可是就如阿松说的,这天谴雷劫,我除了怨恨老天之外,并没有人可以恨,姜帝女的死,也不是为了让我活着恨的。我该恨谁,我该怎么办?没有人给我答案,我自己亦不知道。      我一步一颠的踏进废墟,跟阿松确认一件事:“阿松,你不顾我的阻拦,甚至不惜伤害我得到魔骨,堕魔称霸一界,是不是就是为了替我在天谴雷劫的时候瞒天过海?”      阿松微微点头,我的心恨恨一颤。我怨过,我恨过,却不知道,他隐忍都是为了救我,甚至不惜牺牲了他的新婚妻子。      眼泪流了满面,我不知道我存在的价值。阿松,他为我付出这么多,可是……      我一直以为,我珍惜齐林少对我的感觉,我以为我只是爱上齐林少为了无限付出的行为,可是阿松的付出不比齐林少少,也不比宁许少,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用那种心情待他呢。      阿松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他说:“阿佛,不用纠结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不在乎。我为你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享受,不需要回报。而我,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姜帝女,我阿松即使再活千百万年,她都是我唯一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齐林少死了,姜帝女死了,谜底正在慢慢解开…… ☆、猜事实   天空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我离开阿松已经三个月有余。既然我给不了,我也不想再去享受,我更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呆在他身边无尽的索取。      离开魔界的那天,阿松一个人将我送到入境口,魔火兽尽职尽责的守护着,见到我还恨恨的喷出一口火,后来被阿松阻止,才老实了不少。      阿松终究是了解我的,他说:“阿佛,我们永世不相见吧!”      我扭头就走,不敢留恋,我已经欠了阿松太多,甚至连他娶姜帝女帮她完成她的心愿,也是他在替我向姜帝女还恩。我还不起,至少可以躲开。谢谢你阿松,你即使永世不见你,你永远永远都是上天入地万界之中待我最好的人。      只是,这恩情,我终究无法还,我也还不起,不要给彼此负担,真不如我们永世不相见。      我没有用妖术,只是学着凡人一步一步的走,第一次这般咬牙较劲的走路,空牢牢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中踏实感。徒步走了几里路,才找到个住家。住家的主人是山里的猎户,家里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叫顾阿翠,见了生人娇羞羞,不好意思打招呼。听老妇人说,已经给她配了婆家,来年开春就能过门。      十四五岁,是该到了嫁人的年纪。而我已经活了整整三万余年,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那一身嫁衣,我终究是无福消受。      眼瞧着这个冬季又要来了,我心里乱七八糟一乱团,甚至盘算着,不如冬眠一个季节,明年开春,我再一界一界的去找齐林少,一刻也不休息,翻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哪怕他变成一只蝼蚁,我也要找到他,守在他的身边。      这样繁杂的心境过了几日,没有等来冬季的第一场雪,我却在老夫妇家等来了一个熟人。      那日,老夫妇一起上山准备过冬的柴竹,特意把我和他们家的小女儿顾阿翠留在了家。他们走了一个时辰后,小院的门被敲响。顾阿翠踏着鞋去开门,门开一瞬间,我便迎上了原空的目光。      他此番下山是前来化缘的,兜兜转转,已经走了几个镇子了。路过这里的农户,他本想来讨口水,却在门后见了我见到了我。我们两人似乎,真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只是缘深情浅,终是一场空。      给原空舀水时,顾阿翠偷偷问我:“阿姐,你和那和尚师傅认识?”      我苦笑着,半真半假的跟她道:“我曾经疯狂的迷恋他,追他追的追的可辛苦了,甚至连捉奸在床的戏码都演绎出来了。只可惜,我费劲无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有把他追到手。”      顾阿翠被我讲的迷糊了,天真的来了句:“那你现在快去追他啊,他可是好不容易来的呢。”      我摇摇头:“我不追了。”      她更加疑惑:“为什么?他虽然是个和尚,却近在眼前,为什么不追了呢?”      “因为……我遇到了比他更好的人了。”      “哦!”顾阿翠似乎懂了,她总结:“所以你把和尚师傅抛弃了,他才出家的。”      我:“……”好吧,我也不去解释原空原本就是和尚的事实,毕竟在他们凡人眼里,追求佛陀僧侣可是大不敬的事情。      只是原空喝了水,没有立即离开,却跟着顾阿翠进了内屋,要找我说话。顾阿翠非常有眼色的替我们关了门,去了别的屋子回避。      已经到了冬季,外面很冷,原空虽然法术高强,如今也不过是个凡人,将自己用破旧的棉衣僧袍裹得严严实实。我俩人尴尬的站在屋子中,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原空才开口:“节哀顺变!”      我冷笑,齐林少的病是他给看的,他走的时候就是知道齐林少命不久矣。原来,竟然连他都在瞒着我,从头到尾我都是被蒙在鼓中。      原空手中捏着佛珠,静默许久,缓缓而谈:“齐林少让我带你走,他不想让你看着他死。”      “是啊,你承诺了他,所以你就骗我,故意拖延时间?”我气急冷笑,眼中带着恨意。      “我没有。”原空用的是我,不是贫僧,似乎此时他不是用一个和尚的身份跟我谈话。      他说:“我尽快赶路回了普陀寺,让你早些日子回去的。”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无奈。我是可以早些日子回去,可是看见你宁许有劫难在眼前要渡,即使我不再爱你,我怎么袖手旁观?      他并不知道我帮他渡劫耽误时间一事,最后补充了一句:“时间上来说,你应该来得及的。”      我拎起土屋炕上的枕头砸向原空:“是啊,我本来是来的及见齐林少最后一面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我替你渡劫,想让你在凡间的这一世过的平静无忧,将来好回归西方梵境做你的佛祖,才耽误了时辰!我活该没有见到齐林少最后一面,谁让我心甘情愿替你渡劫!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你不要站在这里跟我讲空话说空词,你说的再多也不能把齐林少还给我,你给我滚,给我滚!”我知道自己有些迁怒原空,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若不是迷恋原空,我也不能错过齐林少那么久,我也不能只留给他遗憾!      我被莫名冲出的怒气控制,挥着手里的枕头,一下下的砸向他,直接推搡着把他推了出去。他站在门口,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语气温和:“阿佛姑娘,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死的人不是你爱的人,死的人是我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的人!谁来赔给我,谁能把他还给我,谁也不能了!”说时迟那时快,因为愤怒,我口中的獠牙直接凸起,一口咬向原空手掌,凶狠毒辣,牙齿锋利贯穿他整个手掌,甚至能听见陷进肉里的声音,鲜血顺着他手腕流淌,在他的破旧的僧袍衣袖晕开。      “啊!”听见动静的顾阿翠出门察看,一眼便瞧见了我的凶残模样,指着我大叫:“妖怪……有妖怪啊!”      我咽下一口原空的血,化成原形,躲进树林中的树洞里,蜷缩起来。      那血的味道在我口中扩开,一个可怕的事实瞬间将我吞噬。我想强迫自己醒来立即去验证,可是我又害怕那是事实,害怕的同时,我又期待我刚刚意识到的事情不是一场空梦。      纠结许久,我终于还是从树洞里爬了出来,驾上妖云,直奔普陀神殿的府宅。他在天庭为官,我以前跟着宁许的时候去过几次,算是熟门熟路。      躲过守门天将,我循着早年发现的密道进了天庭。云雾缭绕,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驾着妖云,只能一磕一绊的向前走。左拐右拐,终于到了普陀神殿的宫门。      他似乎掐准了我能来,竟然还派了小仙过来接我。站在院子中,我冷冷的看着他,开口便问:“普陀神殿,骗我好玩吗?”      他的神色平静,并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还礼貌伸手示意我坐。      我一屁股坐在他桌子对面,眼神凌厉的扫过他,充满杀气。      他却悠然而道:“我也不算骗你,我那样做,确实是在替宁许渡劫啊!”      “混蛋!”我破口大骂,手指恨恨的指着他的鼻头。      他伸手挪开我的手指,淡淡一笑:“又不能怪我,你心甘情愿的!”      “我要去见他!”      “马上就能见到了,喏,你听那钟声响起了,此刻正是佛祖归位之时。”      我一脚踹倒悬在云上的椅子,瞪了普陀神殿一眼,匆匆离去,驾着妖云,直奔西方梵境。      不管不顾的闯进西方梵境,眼前是西方梵境佛祖归位的仪式。一抬头,我果然看见了高高的莲座之上,盘腿打坐的宁许。他长发随风微微而动,束的极为整齐,身上披着佛光锦袍,正是佛祖的衣袍。      佛祖归位的仪式已近结束,他睁开眼睛,目光向我望来,挥挥手,让身侧众佛家弟子退去,踏下莲座,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      他唤我:“阿佛,你回来了。”      我看着他,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伸手去拉他,他只是那样笑着,温润如玉,慈悲为怀,也并不躲闪,任由我攥住他的佛光锦袍,亲切又疏远。      我哭着问他:“宁许,你可还记得你在凡间这一世?”      宁许笑着摇头:“我不记得了。阿佛,那一世,我见过你吗?”      我闭上眼睛,哭得面目狰狞,含着哭声回答:“没有!”      他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为我拭去眼泪,动作轻柔。他说:“还好我没有遇到你。”擦完泪,他收回手,整理的衣袍,与我微微颔头,算是告辞。转过身,背着我慢慢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百般委屈,忍无可忍,我朝着他喊:“你们都各归各位了,可是谁把齐林少还给我啊?!谁能把他还给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佛宁许   我朝着他喊:“你们都各归各位了,可是谁把齐林少还给我啊?!谁能把他还给我啊?!”      宁许的脚步顿了顿,转头问我:“齐林少,是谁?”      我除了哭,别无他法。他不知道齐林少是谁,而我当初也不知道齐林少是谁,所以他就在我身边,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我只是哭,却迈不动脚步,只能看着宁许一步步远走,从此坐在高高的佛殿之上,普渡众生。      可是,齐林少就是宁许啊!      齐林少就是宁许的转世啊,我要到哪里再去找个爱我宠我的齐林少呢!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应该知道齐林少是宁许的转世,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想过呢?      第一次在树林尝到他血的味道时,明明就跟宁许血的味道是同一个味道,我却天真的以为,世间万界所有人的血都是一个味道的。如果,不是昨日我咬穿了原空的手掌,尝到了不一样的血的味道,我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个事实:齐林少就是宁许的转世!      万界之中没有齐林少的魂魄,因为他已经渡了劫,回归西方梵境,准备着佛祖的归位大典!      我记起,小时候刚刚跟在宁许身边时,有位佛陀曾指着我问佛祖:“那是什么?”      当时佛祖的目光扫过一直念经的齐林少,缓缓道:“那是宁许的一道劫,渡过了,他便是佛;渡不过,他便是人。”      我是宁许的劫,我才是宁许历劫凡间的那道劫啊!普陀神殿说的那些偷佛经的小偷们是劫,都是在骗我的,他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回去,让我来不及去见齐林少最后一面。      只有齐林少按着时辰死去,临死前心中带着遗憾,他才能跳脱红尘,回归佛殿,他才能成为佛祖啊!      苍天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啊!宁许就在我身边,我却偏偏认错了人!可是,苍天啊,宁许这一世历劫,明明应该是位得道高僧,怎么就成了江泽王府玩世不恭的小公子呢?苍天啊,你真的好残忍,不仅用天谴雷劫来劈我,甚至还故意误导我爱错了人啊!      “老天爷,你是不是要对惩罚我阿佛无耻的爱恋宁许的心意啊,那你就再来一道天谴雷劫劈了我吧!反正我宁许就是齐林少,他历劫归来,永远不会记起前尘之事,万界之中,我再也找不到齐林少了!老天爷,你不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来啊……”我痛苦哀嚎,突然一道佛光砸下来,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幽幽转醒,鼻子先问道一股浓浓的檀香味,熟悉至极,不用睁开眼睛,我就知道,身边坐着的人,是宁许。      他似乎觉察我醒来了,俯下身,离我极近,轻声询问:“阿佛,要不要喝些水?”      我睁开眼,蓦然的对上他黝黑的眼眸。他眼睛中,映着我的影子,却无其他情愫。      我跟他道:“宁许,我的夫君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宁许只是看着我,听闻我的话,眼中也没有任何波澜。      此时,他是宁许,高高在上的佛祖,再也不是凡间那个喜欢调戏偷亲我的齐林少了。      宁许将我扶起,动作温柔,就像我们以往的三万年一样,自然而然的递给我一个茶杯,茶杯里是清幽的新茶,味道很浓,是他喜欢的口味。      我老老实实接过茶杯,慢慢喝着。宁许似乎想起了我刚刚的话,柔声问我:“那我替阿佛再说门亲事,替你再寻个夫君,可好?”      我端着茶杯,愣愣的看着他。      他见我不回答,细细的想了想:“东海龙族似乎已经没有了没成亲的公子,我给你寻个别家吧!东莱山脊的九头赤鸟一族你可喜欢?他们家的小公子羽毛特别漂亮,像你以前喜欢的小玩意,人品相貌我也是见过的,应该能如了你的心愿。”      我冷笑,问他:“宁许,你历劫之前,莫非天天琢磨着给我寻个什么样的婆家?”      “闲来无事,自然想想。”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宁许,那不用给我寻婆家了!我一生只嫁齐林少一人,他虽已死,我却绝不改嫁,为他守一辈子寡!”      宁许眉头微蹙,问我:“齐林少是谁?”      齐林少就是你啊宁许,我紧闭着唇,不肯告诉他。心微微的痛,告诉他又有何用,仙佛历劫,不记历劫之事,亦永远也不会想起来。我若告诉他,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而已。同一个人的两世,我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能爱上他,我又怎能说了实话,让这个人揪心难受呢?      何况,齐林少是宁许,宁许却不是齐林少!      他见我不回答,情深问我:“他如果没有灰飞烟灭,我帮你寻他的魂魄,可好?”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自己就是齐林少啊!      忍着眼眶的泪,我终究还是不忍心,只是对他说:“齐林少已经灰飞烟灭了,否则,你知道的,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只在这里悲伤,而不去找他呢?”      宁许点头,喃喃道:“我想也是,以你的个性,他是真的不在了。”      宁许离去之时,我哭得头晕眼花,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屋里有檀香味,却不是宁许身上的味道。      整理好自己,穿上鞋子,我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西方梵境,毕竟不是我一个妖精该呆的地方,何况,现在的宁许,也不是当初的宁许了。      推开门,走进院子里,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原空。我猛地见他,心中一惊,再一细瞧,他灵台中透着佛光,光亮不强,却以表明他此刻是西方梵境的佛陀。      他扭头见我,似乎有些吃惊,沉思了半许,还是向我走来:“阿佛姑娘,那日你匆匆跑开,没有伤到自己吧?”      我摇摇头,便恭喜他:“原空,你终于成了佛陀,恭喜!”      “降妖除魔,恪守尽职而已,佛祖垂怜,日后便可在这西方梵境潜心修行了。”      我与他告辞要走,他却将我拦下,询问我:“阿佛姑娘,要去哪里?”      我扭头看他:“原空大师,我本不是西方梵境的人,自然要离开这里。”      原空只是说:“我也是初来乍到,不知阿佛姑娘的想法,多有得罪。”      我转身离开,却听见原空疑惑喃喃道:“贫僧何德何能,竟然可以直升西方梵境修行,这佛缘深的奇怪呢……”      只是,他与我再无关系,我不需挂心。      没有几步,真是冤家路窄,竟是宁许和普陀神殿远远的一同而来。      我天生耳聪,不经意间扑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普陀神殿道:“宁许,你可知你下凡历劫前对着许愿镜许下的愿望吗?”      宁许笑道:“历劫前与历劫后,细小琐事我都记得,只是不记得历劫时的事。”      普陀神殿叹气:“那时我可担忧不已啊,谁叫你那时许下的愿望竟是……”      不待普陀神殿说完,宁许接道:“如若这一世,我能遇到她,我定要按着本意待她。”      “可不是,宁许你说你……”      “那我遇到她了吗?”宁许问道,神色探究。      普陀神殿一顿,抬手摸了摸鬓角,认真道:“幸好没有遇到,否则,真怕你过不了那道劫啊!”      宁许淡淡一笑:“我想也是。”      两人又行了几步,普陀神殿又问:“那莲花座潜心修炼,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小佛陀到了西方梵境吧?”      宁许应道:“嗯。这也是他该得的,阿佛欠他一场情缘,我不过是用自己的一场佛缘替阿佛还了而已。这也是当初那莲花座自己选的。”      “你待阿佛可真好!”普陀神殿感叹。      宁许敛起笑容,轻声道:“女孩长大,终有心事,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亡夫。原本,我想为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嫁了,她不愿,还跳进红尘离了这里,这下可好,她竟遇到了个连气息也寻不到的人。看着她,真是心疼啊!”      普陀神殿静默,并不说话。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闲聊,并没有奔我的方向来,稍微拐去,越走越远,我便再也听不到了。      偷听他们的对话,我却明白了一些事。      宁许为了替我还了当年我任性妄为揪坏莲花座的债,竟然将自己的一场佛缘给了那莲花座。所以,这一世我才误将原空认成了宁许。      原来,宁许历劫许了个愿望,如若遇见我,希望可以按照本意待我。他遇见了我,也用本意待了我,只是他忘记了而已。原来,宁许的本意竟然就是齐林少的宠爱啊!      宁许,你若不是佛陀多好,我一定冲到你面前,告诉你,齐林少就是你。我也一定要大声问问你:“宁许,你还愿意当我的齐林少吗?你还愿意,像他一样爱我宠我,与我携手一生一世吗?”      可惜,你是佛祖,我诱惑不来的佛祖。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这一趟西方梵境下来,我总觉得异常的疲惫。一切的谜底都掀开了,可于我而言,我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甚至时到今日,连原本支持我活着的要去找齐林少魂魄的这个目标都没有了。      我活了三万余年,却也是白活岁月,没牵没挂,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我晃荡在天地间,想破脑袋,却真真没有我能去的地方。西方梵境异常的和谐,即使我再爱宁许,我也不能去打扰他的生活。就因为我太爱宁许,我希望他能如了自己的心愿,好好做他的佛祖。      于是,我变回原形,寻了个树洞,用尾巴将自己裹住,头埋起来,开始沉睡。      我睡了许久,再睁开眼睛,闻起来,连凡界的气息都变了。我有些好奇外面的样子,于是钻出树洞,化成人形,顺着山路往下走,徒步走了几里地,总算是走到了繁华的闹市。      凡人还是那些凡人,不过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的衣着打扮与我睡觉之前有了大大的不同,女子的衣袍样式变得比较大,我睡觉之前流行的是短袄俏皮的衣服,如今这个世道,偏偏流行水袖飘飘的衣服,看起来漂漂亮亮,行走起来却笨拙的很。      我穿着新衣服,十分不适的走在街上,突然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心中猛然一惊,也不做他想,顿时撸了袖子,拎着裙角,跑了过去。      传来气息的小店是家豆腐店,小店内有一对小夫妻,男的正在低头切豆腐,刀工精湛,切得极为认真。他身侧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一看便知有孕在身。      我踏上台阶,小老板娘看见我,笑着问:“姑娘,要买豆腐吗?”      我摇摇头,便问那小老板娘:“你可是接触过木偶之类的东西吗?”      她一脸吃惊,不知所措的去看自家的丈夫。她的丈夫放下刀,一脸憨厚:“姑娘,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您这是?”      我摆摆手,抱歉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人说起,你这里跟木偶大许有些关系,所以唐突了,请见谅!”      那男人憨憨咧嘴一笑,也不跟我计较:“姑娘别误会,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木偶,我们倒是没有,不过倒是遇见过个木偶师傅,他算是我和我家娘子的恩人。我和我家娘子成亲也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今年年初,遇到个雕刻木偶的大师,他见我俩可怜,送了我俩个土方子,这不,就有了!”      果然如此,也只有傀儡线木偶才能唤回姜帝女的灵气。那个木偶师将木偶的灵气注入到这妇人的腹中,妇人腹中怀着的就是姜帝女的魂魄。      我跟那小哥和他媳妇儿打商量,总算是让夫妇俩答应我做了个小工,供吃供住不算工钱。      妇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姜帝女的气息也就越来越浓,我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妇人,生怕有任何闪失,我这么做算是还了那一世我欠她的恩情吧。      一天傍晚,关了店门。那妇人敲开了我的门,她挺着大肚子,行动十分不便,我急忙将她让进了屋内坐下。      她笑着对我道:“阿佛姑娘,你看我这身子不便,干不了重活,若不是你平日在店里帮忙,我家小店也许会经营不下去。之前说只供吃供住不给工钱,这样太委屈你了,我和我官人商量了一下,这点钱你拿着,给的不多,算是工钱,阿佛姑娘别嫌弃就成。”      她是个快要临盆的孕妇,我也不敢跟她撕扯,几番推脱不下,我收下了银子。她笑嘻嘻的摸着鼓起的肚子,跟我讲:“这孩子可活泼了,在里面总是翻腾,我都担忧他出来会淘气。对了,一直都没问,阿佛姑娘是哪里人?”      “江泽人士。”      “江泽?”妇人疑惑:“江泽在哪?我倒是听祖上的人说过,我们这个地界一千年前的名字倒是叫做江泽。”      “是啊,我曾读古书,听说过这里原名江泽,跟我呆的那个小山村同名,心下好奇就来了。”      那妇人大许是被我糊弄过去了,便也不再问这话,换了个话题:“阿佛姑娘可曾婚配啊?见你年龄也不小了,还是早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安个家吧,想找个什么样的,我托对街的李婶帮你找个可心的,你就当我妹妹,嫁妆什么的,阿姐给你出!”      我摇摇头,谢过她的好心,道:“我的夫君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嫁,我要为他守寡。”      妇人听了我的话,有些吃惊,安抚了我几句,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我心底的伤心事。      我握住她的手,对她道:“阿姐,我和你腹中的胎儿也算有缘,如若她是个女娃子,可否让妹妹给她起个名字?”      那妇人愣了愣,最后点点头。      那夜,妇人临盆,生下个漂亮的女娃子。一道红光冲天,映红了半盏天,景色可谓瑰丽奇幻,处处显像祥瑞。如我所愿,小女娃姓陈,名唤帝女。      姜帝女的灵气再次聚成的人偶形态,躺在摇篮里挥着四肢,咧嘴朝着我笑。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手,轻声道:“那一世是你护我,这一次换我护你。”      次日清晨,我动用妖术,给远在魔都的阿松去了封信。信封里别无它物,只有一根陈帝女的胎毛。      陈帝女长得白白嫩嫩的,豆腐夫妇一家欢喜坏了,天天爱不释手。那豆腐小哥跟我说了几次:“多谢阿佛姑娘给俺闺女取得名字,俺没文化,可取不出这么好的名字。俺闺女可是俺的宝儿……”他一抬头,迎上了个紫袍公子的目光,便咧嘴憨憨问道:“公子,是要来买豆腐?”      我回头,台阶之上站着的人正是阿松。他双手抱拳,对这豆腐小哥作揖:“在下青衡,听闻贵府喜得娇女,前来拜贺。”      “这……这哪敢当啊!”豆腐小哥被弄得莫名其妙,目光向我求助。      我转身道:“好久不见,阿松!”      阿松颔头,应道:“好久不见,阿佛!”      小哥一见我俩是相识之人,便也礼貌让进店内。      我趁小哥不注意,跟阿松道:“我知道姜帝女灵气重聚,也是巧合,还你个人情而已,只是她这一世还是个小婴儿,你若是想带她走,恐怕不妥……”      “我不会带她走,我会一直守着她,每一世,毕竟我承诺过。”      我早知道阿松定会这般决定,所以也并不意外。他迅速的买了隔壁的院子,临街当道,也不开店,就是守着陈帝女。      有一日,他逗弄摇篮里的小帝女玩,幽幽的跟我说了句:“阿佛,我甚是感激你将帝女的消息告诉我,所以,我也给西方梵境的那位去了封信。”      我一惊慌,手里的破浪鼓掉到了地上。      阿松接着说:“我信中只写的一句话。”      “什么话?”我急忙追问。      阿松淡淡一笑:“我只是写道:阿佛的亡夫,并没有灰飞烟灭。”      我弯腰拾起拨浪鼓,继续逗弄陈帝女。在鼓声中,我听见自己说:“我的亡夫,我宁愿,他死了。”      阿松却道:“阿佛,你知道姜帝女是替你挡天谴雷劫的木偶,但是,你可知,是谁做了这样一只木偶?”      我灵台突然清明,难道是他?      阿松继续道:“宁许早就知道你是妖佛魔性,所以他封印了你的妖术,以至于你三万年的修行都没有什么大进展。他又为了护你,特意去了人偶村的暗林抽出了所有的灵气,灌注到一只木偶身上,让这只木偶在必要的时候,本能的替你挡住天谴雷劫。”      不出所料,果然是宁许。也并不意外,这世间也只有宁许,会为我考虑的这般周详。      又是一个梨花开的季节,陈帝女已经能穿着开裆裤乱跑了。阿松带着她各种玩耍,宠溺的要命。      就连豆腐店的老板娘私下里都跟我抱怨:“你说那个青衡,怎么就那么宠帝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女儿呢!哎,真想跟他说一声,要是喜欢的要命,就自己娶个老婆生一个呗!”      我安抚老板娘:“阿姐,你就让他宠着帝女吧,这是帝女的福分,应得的。”      “哦!”老板娘也只得应了声。      镇口有棵梨花树,和当年齐林少院子的那棵很像,可是气息来说,又不是同一棵。我伸手摸在粗糙的树皮,指腹划过纹路,正巧飘落了几瓣花瓣。我不由自主的深深的吸了口气,闻着花香,想起那年齐林少的胡作非为,有些脸红,有些伤感。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强劲有力,将我拥进怀里。温润的鼻息打在我的脖颈上,他说:“阿佛,我来把齐林少还给你,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好啊!”      回头可见,他白衣飘飘,笑得温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松鼠的故事是某伊梦很爱的故事,今天完结了哦,O(∩_∩)O谢谢大家捧场!   →→点击直达某伊梦专栏,收藏了某伊梦吧,某伊梦若有新文,会第一时间看到哟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